一场大雨,使太子李亨的兵马尽撤。此时,杨氏一族的首脑人物已然伏诛,陈玄礼复又效忠玄宗,也算是尘埃落定,杏儿方得以畅通无阻的上了山。 入得小庙,见了存活的杨玉环,杏儿姑娘顿时喜极而泣。方欲接走娘娘,却听玉环道:“如此随你去了,自然是好,但却害了那尔将军的性命。 他反复叮嘱,不许我即刻离开、甚至不可移动,留置两日,想来必有道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救我一命,我也绝不行那忘恩负义之事。 况且,你们帮了我,就担下了滔天祸事,余生或都不得安宁。可叹,天下之大,却无玉儿一弱质女流的容身之地。”说着话,把那装着药丸的瓷瓶拿了起来。 “娘娘,既未即死,便是天数,切莫逆天而行啊!此,此为何物?”杏儿当即劝道。 “一味奇药,乃尔将军所留。言及服一粒可假死一日,两粒则亡。”杨玉环语气平淡,颇有些侦破生死、洗尽铅华的味道。 说着话,拔出瓶塞,倒出了两粒黑漆漆、如“麦立素”般的药丸来。刚要送入口,玉臂探出,却被杏儿抢了去。 “你...”杨玉环悚然一惊,难道要让自己求死都不得么?她身后的三名大汉,肌肉纠结,甚是雄壮,自己万万难敌。 “娘娘,好死不如赖活。已死过一次,别急着死第二回啊!不就是睡两天觉么,我来啊!刚来时曾听闻安禄山追兵已近。 皇上呆不久的。我年纪小,又常在窗下休憩,早习惯啦。”说话间,便将“麦立素”嗑了一颗。咽下后,对杨玉环调皮眨眼:“这下,娘娘死不成啦!” 杨玉环不久前还惨遭抛弃,如今却有人冒奇险、真心待她,顿时热泪满眶,死水心境又有了些生气。 “好困呐,要睡觉啦。哥哥们出去出去,我要和娘娘换衣服。这件‘旗袍’有点大,得趁睡前再改改。” 说话间,三个壮汉鱼贯而出。为了避嫌,竟退出一门,宁被那大雨浇淋。这一站可就半个时辰。等杨玉环出到一门,唤回三人时,二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却都上下牙磕碰有声。 见此一幕,杨玉环当即欠身一礼,娇柔妩媚的道:“三位壮士慷慨好义,玉儿铭感五内。若有朝一日,定当厚报。” 杨玉环微微屈膝施礼,却不是跪下磕头。她这辈子只跪父母与佛祖,再就是早期拜了拜玄宗。二十载过去,早已不知与人交流的礼节。 然而就是这一礼,却把三个精壮汉子惊的噗通跪倒。 三人中,跪C位的大汉一抱拳,神情激动:“若不是娘娘照拂,我胡氏早就作了土。不说小妹被娘娘关护,就连家中也日渐宽裕,都买的起使唤下人了。 我兄弟三人粗鄙,自然无福源侍候娘娘,如今上苍给了我胡家报恩的机会,敢不殚精竭虑,全了恩义?就怕我们势单力薄,最后或也帮不得娘娘。” 三人分别表露心迹,但都恐人单式微。刚逃一命的杨玉环能说什么?只有感激宽慰,安抚一番。如此这般,虽对局势无有帮助,却冲淡了凄凉绝苦之意。人嘛,不到万不得已,谁愿去死? “你们听,好像有脚步声?”四人感激来谢谢去的,说的嘴干。正自找词儿呢,杨玉环却在雨幕中辨出了不同。 三兄弟登时住口,神色间也罩上了一层狠厉。此情此景,若是来人是总裁佣兵,三兄弟百口难辩,少不得,只得以命相搏了。 “不好!杏儿!”胡大发声喊,径向山门后的庭院跑去。其余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拔腿急跟。 跑回小院,透过杨玉环的眼,杨小海见到刚还古灵精怪的杏儿此刻却一动不动的躺在石砖上。血迹斑斑的纯白“旗袍”缩了几号,更显精致。 胡大不知从哪弄来一块轻纱,罩在杏儿脸上。院上有瓦,倒不怕吹飞。但随便一遮,实在太过儿戏。 杨小海心急,抢了杨玉环的身体支配权吼道:“个山炮!好歹缝几针呐,这要走快点,脚风都能把口罩带跑咯!露了脸,那不全抓瞎了吗?” 意识海内,杨玉环俏脸通红:“登徒子,再敢夺我躯体,必与你不死不休。”胡大三人一脸不解的望着杨玉环。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说起外语了? “壮士,为何不将面纱系牢?”杨玉环强转话风。好在三人听不懂普通话,再说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间紧迫,哪有闲心想得许多? 胡大随口答道:“灯下黑。再说您毕竟是娘娘。”接着扭头四顾,又道:“此处空旷,无法藏身。老二老三,护娘娘上去。” “嗖”如腾云驾雾般,杨玉环被两壮汉抓着手臂,轻飘飘的上了房梁。而胡大则抬头观瞧:“老二,再往里躲些。娘娘和老三就在房梁正中,切莫探头。” 又将门虚掩,纵身一跃上了梁。 四人刚将身形稳住,破败的庙门便被蛮横踹开。一列湿漉漉的佣兵鱼贯而入,很快便填满了半个院落。 “将军,末将刚远远观望,识得贵妃一身新衣。这女尸身上所穿,与娘娘别无二致。”一个男声说道。 “你认得?啊,既是如此,且上去查探查探。别让人假扮贵妃,蒙混过关。”另一男声接道。 “将军,平日里咱们可没少一起喝酒吃肉。就连赴那勾栏,也是小弟掏腰包的次数最多。您不能这么坑人呐!”先开口的男声明显不愿。 “躺着的,可是陛下最为宠爱的贵妃。我上去看了,日后圣上一问:‘谁探查的贵妃啊?朕的女人,岂容披甲粗人亵渎?拉出去砍咯!’,得,您们啥事没有,我吃饭的家伙,丢了!” “哈……” 一众禁军佣兵哄然大笑。说话的人名叫丁酉,平时就是个油腔滑调、调动气氛的活宝。 “你这倦怠小子。一点责任都不肯担。”将军笑道。 “那么,哪位兄弟动动腿,劳烦上前探看?我等俱可作证,别无他意,只为验证贵人生死。” 一连三声,无有应答。谁都不傻,皇帝的女人,那是随便摸、随便看的?听到此处,杨小海不禁眺了胡大一眼。 还是丁酉打破了僵局。“将军,您看贵妃的着衣,但凡出了那么多血,铁定活不了。咱兄弟聊天的工夫,贵妃一动不动,纵使假装,也断断无法停了呼吸。小人断言,贵妃是真去了。” “是啊是啊……” “言之有理……” “必须滴……” 一众禁军可算有了台阶,忙不迭的点头应和。说白了,谁也不想担那亵渎之罪。皇帝都跑了,追兵说到就到,较什么真儿啊?能应付上命就行呗。 “言之有理!众兄弟都看到了啊,我们验证过了,贵妃确实是自我了断,对不对?事后有人问起……” “贵妃被圣上赐死,没毛病!”一众佣兵乱糟糟的应和。 “既如此,众兄弟,与我一同追随陛下去吧!咱禁军可不比那边关粗人,拖家带口的,断不能离了圣上左右。” “同去同去……” 轰隆隆乱响过后,小小院落又恢复了宁静。 禁军将士见杨贵妃浑身染血、真的死了,也就就此安了心。一众将士护送唐公司玄宗去往西行。玄宗安然离了马嵬驿,入蜀避难,待重返常安后,想将贵妃尸骨迁回。 可派人一挖,却是尸骨无存。于是,玄宗便知晓,贵妃极有可能是死里逃了生。 玄宗知道这些,已是一年后的事。此刻的小院内,杨玉环等人待探查禁军走远,刚要下得房梁,便听得脚步复响。 唬得几人连忙躲藏。以为禁军去而复返,没承想进来的却是安禄山的叛军。即便是叛军,亦同样不敢近身验看杨玉环的尸身。他们在原地用木板匆匆搭了个棺材,就此上报,继续追玄宗去了。 等得许久,日头西垂,杨玉环才被胡二胡三送下房梁,再次体验了把传说中的轻功。几人在庙堂中简单休憩一番,方才打算离开。 两日期限已无意义,几人将杏儿从木棺内解救出来。纵使动静不小,小丫头兀自如死尸般睡的深沉。胡大扛着妹妹,一行人趁夜色逃出了这小小的无人寺庙。 接下来,杨玉环乔装打扮,在胡氏兄妹的保护下昼伏夜出,一路只顾着向前赶路。当时唐公司全境已乱成了一锅粥。 期间过程,说不尽的曲折,道不尽的惊险。三兄弟中,有胡二折损在了路上。好不容易抵达海边,胡氏兄妹筋疲力尽,金钱也所剩无几。杨玉也身无长物,值钱的东西早已变卖一空。 忽一日,胡大将玉环引至海边,指着一装满吃食的大栌舟道:“我胡氏兄妹已尽全力。即便折损二弟,依然无法使娘娘逃出生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娘娘若滞留唐公司境内,早晚必被户籍制度森严而被查出。为今之计,只能随波漂流,漂到哪儿算哪儿了。 沧海茫茫,却总有人烟。此间食水,足用月余。娘娘,非吾兄妹薄情,实乃力尽于此了。” 杨玉环无奈,只得与胡氏兄妹洒泪而别。一叶孤舟,漂浮于茫茫海面,老宅男的意识很想跳海自尽,却又不忍害了玉儿辛苦逃得的性命。 终日权衡,就是使不得狠。杨小海在杨玉意识海中半睡半醒,大栌舟却有如神助的漂到了倭国公司。筋疲力竭的杨玉登岸后,觅得一肯收纳的佛门,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杨玉过世后,玄宗终觅得贵妃葬地,特遣使送佛像两尊,以寄哀思。杨玉闭目时,杨小海再次忽忽悠悠升天。 眼看那时空的白色通道越来越近,老宅男唏嘘不已:不管何时,人都应自立自强、坚持底线、维护尊严。 即便情根深种的薇妮,也会因种种原因将自己无情抛弃。倘若玉儿有忠于自己的势力,虽不会成为武后第二,至少不会落到被抛弃、被冤死的凄惨境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