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戏台上,戏班子还在卖力的表演。 他们嘴里咿咿呀呀唱着词,我却听不明白,只觉得如泣如诉,跟哭丧一样。 听到年轻道士意味深长的话,我没有大意,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年轻道士也不隐瞒,指着周围说:“你自己看。” 我看向四周,发现任家不知何时起了大雾,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内,再往前看,那戏台都变得若隐若现,只看到几个人影在上边辗转腾挪。 混着雾气,他们仿佛化作了鬼魅,正无意识的在人间飘荡。 我心里一沉,看向任迎,却发现任迎正跟着戏台上的角儿咿咿呀呀唱着,仿佛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蓦然间,一股凉气从心底涌出,直冲头顶。 我心生不妙,低声说:“这地儿没法呆了,先走。” 可却没人回应我。 我扭头一看,白娘娘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眼神却早已变得空洞。 这是被迷了魂了! 是谁干的,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猛然看向年轻道士。 就任家那些人,即便死不瞑目,想跑出来闹事,也不可能是白娘娘的对手。 这里有这能耐的,似乎只有这道士。 毕竟他来历神秘,哪怕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 剥皮刀入手,我就打算动手,年轻道士却连忙和我拉开距离,摆着手说:“哎哎哎,这可不干我的事。我就是来看戏的。” 这话鬼才信,我沉声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儿?” “说了来看戏……” 年轻道士话到半截,突然笑嘻嘻的改口:“当然,我也是看看能不能多接几个顾客,没成想这里边是这么个情况啊。” 瞧他嬉皮笑脸,蛮不在乎的模样,我反倒不敢动手了。 我将白娘娘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直接扛在肩上,就要离开。 年轻道士叹息一声说:“你们走不了了。” 说着,他指了指头顶:“你们第一次走江湖吗?遇到事儿反应这么慢的,就连时辰都不知道算?” 这话里有话,似乎在提醒我。 我抬头一看,顿时觉得浑身冰冷。 头顶一轮圆月,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边缘挂着一层毛边,仿佛一团蒲公英。 惨白的月光落下,连大地都白毛毛一片,崎岖不平的地面,映出许多阴影,仿佛其中藏着什么东西,正准备从中扑出,择人而噬。 再算算时间,子时! 这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候。 “咯咯咯……” 阴森恐怖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满是狠戾和怨愤。 这笑声时而苍老沙哑,时而清脆稚嫩,宛如百鬼夜行。 我才迈出一步,就不得不停下,叹息一声,将白娘娘放回椅子上。 眼前出现一个人,正是任迎。 此时他脸上再无一丝哀伤愁苦,反而满是狰狞阴邪的笑。 那些阴森恐怖的声音,正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他本该在另一个方向,随时准备伺候年轻道士,此时却悄无声息的拦在我前面,浑身冒着死气和煞气。 我懊悔的说:“当时,我就该趁着没人的时候,将你给宰了。” 任迎额头青筋暴跳,怒吼道:“谁让你不愿放过我们的,你该死!” 这话险些把我气笑了。 明明是任老婆子先害死我妈,现在反倒怪我头上。 真不要脸。 看着满脸扭曲的任迎,我突然问:“你现在是任迎,还是任老太婆?” 任迎咧嘴一笑:“有什么区别?” 我认真的说:“你要是任迎,我还算你是个人。毕竟死到临头,困兽犹斗也算正常。可你要是任老太婆,那你为了活命,连自己儿孙后代都不放过,简直畜生都不如。” 任迎冷哼一声,缓缓挪动脚步,走到了第一排桌椅跟前。 他拿起一把香,点燃后挨个插在灵位前,冲我吼道:“是你逼我的,你要是死了,我们也不用这样做。” “现在我们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拜你所赐。你想我们死,我们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你想报仇,害我全家,那就看我们谁更狠!” 男女老幼混杂的声音,充斥着滔天怨气,仿佛恶鬼哭嚎,极其尖锐,刺得我的耳膜隐隐作痛。 任迎说完话,突然掏出一把刀,扑哧一声,果断抹了脖子。 鲜血飞出,淋得遍地都是,那七个灵位,更是被浇得猩红一片。 噗通一声,任迎直挺挺的倒下,捂着脖子伤口处,破风箱般吸着气,却仍旧出气多进气少。 与此同时,一阵阴风刮过,烛光随风摇曳,照得七个灵位忽明忽暗。 下一秒,那烛光变得幽绿,看起来渗人无比。 “咯噔咯噔……” 七个灵位突然在桌上摇晃跳动起来,紧接着齐齐翻倒。 锵啷一声,戏台上的锣鼓声突兀停止,继而又重新响起。 那些角儿还在咿咿呀呀唱着大戏,声音却极为阴沉,不仅如此,他们的动作也变得无比呆板,完全没了先前的灵动。 仔细一看,那哪儿是活人,分明是一个个裹着戏服的纸人,就连那些敲锣打鼓的,也都显出真身,同样是一个个纸人。 与此同时,戏台之上突然冒出阵阵红光,将整个戏台照得猩红一片,像是染了血。 一道道人影从血光中映出,细细一数,不多不少刚好七个,里边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都有。 仔细一对照,那分明就是任家死去的七口人。 他们确实死了,却不是任迎说的那样,被人种下诅咒而死,而是走投无路下自杀而死。 他们知道我会来报仇,并未逃跑,也没选择坐以待毙,而是想跟我同归于尽! 他们满怀怨气,含恨而死,此刻尽皆化作厉鬼,就为了将我一起拖入地狱。 那七个厉鬼并未直接扑向我,反而每人选了一个纸人,和纸人融为一体。 融合的瞬间,那七个纸人停下表演,咯吱咯吱活动者躯体,而后齐齐看向我。 下一秒,它们尖叫着跳下戏台,朝我冲了过来。那一张张由糊纸匠画出来的脸上,此刻满是凶厉,原本纸糊的手指,也弹出根根利爪。 我没有大意,却也没被吓到,眼瞅着一个纸人冲到脸上,我抄起手边的椅子,用力一砸。 砰的一声,椅子四分五裂,那纸人也被砸的倒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