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将当年的事缓缓道出。 七十多年前,这方圆数百里地,曾发生过一场大旱。 草木枯萎,田地荒芜,就连山间水都干涸。 村里曾打过许多井,可差点把村子掘了,也没看到半点湿气。又组织人进入山里,想要找到水源,同样一无所获。 没了水,就没了粮。 哪一年,十里八乡不知渴死饿死了多少人。有不想死的开始挖草根啃树皮,啃完树皮拿土充饥,最后直接胀破了肚子。 某些人实在怕死,不仅易子而食,甚至开始趁夜摸进别人家里,将人一家杀害。 不仅是为了口粮,还为了拿别人的鲜血解渴。 那一年,此地堪称人间地狱。 这时候,村外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 这对夫妻很奇怪,男的一身白,腰带插着一支唢呐,手里拿着一对板儿,头上裹着头巾,还光着脚,可即使走在碎石路上,也如履平地。 而那女的跟奇怪,穿着一身明制的喜袍,头上还带着红头巾,将整张脸挡着,只是从那弱柳扶风的身姿,以及袖口上露出的一截手腕和纤细手掌,也能知道这是个大美人儿。 这对夫妻一出现,立马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他们看到村里地狱般的场面,却也没害怕,反而在村里寻了一空屋,打扫打扫后,就住了进去。 而后村里响起了唢呐声和响板声。 有食人魔直接盯上了他们,也管不上天黑没黑,就搭着伙冲进了这屋子,想对他们下手,没成想却好久没走出来。 等有人壮着胆子到了这屋,往里边一看,就见那群食人魔一个个跪倒在地,嘴里念叨着犯过的罪行。 至于那对夫妻,安然无恙。 男的大马金刀坐在堂屋前,好像官老爷一样听着食人魔吐露罪行,女的就站她身后,一动不动。 等审判完,那男的一拍响板,用怪异的语调,反复唱戏一般,宣布了这些人的罪恶,而后他抽出唢呐,高吹一曲。 那些食人魔仿佛被鬼上了身,竟也不反抗,听到唢呐声,一个个站了起来,颤颤巍巍,歪歪斜斜的上了山,最后死在了乱葬岗上。 见着这场面的人,先是吓得不轻,屁滚尿流的跑回了家,好险没吓死过去。 等冷静下来,大家伙一合计,嘿,这对夫妻,显然是有大能耐啊。 于是村里拿出了仅存的丁点儿粮食,又没人往手腕上割了一刀,凑了一瓦罐的血,合起伙来,跪在夫妻俩住的屋子外,请这夫妻俩给他们驱灾求雨。 为了以示诚意,村里人发誓,只要能求来一场雨,救村里的命,他们愿意立祠建庙,供奉这两人,甚至全村成为他们的仆从,任打任骂,生死随他们的心意。 或许是被村里人的诚意打动,又或许这夫妻俩仁善,没让村里人等太久,那男的大步流星的从屋里走出,答应了大家伙。 他也不要村里供养两人,更不必给他俩当牛做马,只要村里建一小庙,每年七月初八,给他病弱的妻子祈福,再一家拿出十来斤粮食,供他们使用就行。 就算是这十来斤粮的供奉,他们也不要一辈子,只需三年。 那时候,村里人几乎活不下去,陡然得到一点希望,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会答应。 更别提这夫妻俩的要求根本不高。 于是村里人没有丝毫犹豫,立马答应下来。 约定达成,这夫妻俩也不耽搁,立马开始查验大旱的原因。 按这丈夫所说,今年九州大地,本该雨水充沛,某些地方出现洪涝不奇怪,可出现干旱就奇怪了。 更别提这干旱的地方,仅限于方圆数百里地界。 而且有一点,每逢天灾人祸,在家乡实在活不下去,总会有人为了活命,去往外地逃灾。 哪怕一路乞讨,去别处当叫花呢。 总比死在故土强。 这这十里八乡,硬是没人逃灾。 这本来就不对劲。 他带着媳妇儿先是在十里八乡绕了一圈,最后有钻进了十万大山里,一连去了七天。 村里人都快绝望了,以为他死在了山里,或者没有解决的法子,所幸绕道离开了此地。 没成想,七天之后,这对夫妻俩回来了。 那丈夫言明,他找到了大旱的缘由,说是山里有一赤焰鬼,乃是吸收了旱魃的灾气所化。 那赤发鬼想要拿旱、疫、虫、尸等灾劫煞气炼丹,于是不仅掀起了大旱,还施了法,迷了众人的魂,让大家伙没想着往外跑。 这也是没人发现此地大灾的原因。 因为没人往外跑,外边也就没人了解这里的情况。至于路过此地,或者专门来这边做生意、走马上任的贩夫走卒,官员胥吏,也都被困在了里边。 找到缘由,丈夫自然有解决的法子。 他先是令人各裁一块布,缝了一块巨大的伞面,又用桃木为柄,槐树为骨,做了一把巨大的伞。 然后他让各家拿出灶灰,在伞下洒满,又令人取了各家祖坟棺材上的一块木,搭了个简易的台子。 按这丈夫所说,取灶灰,是为了联通天界。 这灶王爷,乃是家家户户供奉的香火神,同时也是最爱上奏上天的神。 取了灶灰,相当于求灶王爷显灵。 而用棺材木搭台,乃是为了给四方鬼魅唱戏,联通幽冥,请这些位不要阻拦他到时候为民请命。 至于这伞,乃是给龙王爷用的华盖。 上达九天下连九幽,事情准备玩,到了夜里,大戏开场。 那丈夫在戏台边上,一个人打响板,一个人吹唢呐,愣是弄得热火朝天。 而那戏台中间唱戏的,也只有一个角儿,正是那位神神秘秘的妻子。 自打这对夫妻出现,那妻子就一直没出过声。 大家伙每次见到她,她都只跟在那丈夫身后,也只看到她头上的红盖头,根本没见过她长什么模样。 一开始,大家伙都以为这妻子可能有什么病,要么是个哑的,要么是个痴呆疯傻的。 谁承想这一开嗓,愣是惊艳了众人。 她仍旧没揭下红盖头,连衣服都没换,就那么在台上独唱,声音却空谷幽兰,似百灵鸟一样动听。 那时候,全村的人,都被她的声音给迷住了,不知多少人想知道那红盖头下的容貌,更有人说,今后势必要娶这身段,这嗓子的娘儿们做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