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被在火里烧啊烧,口干舌燥,呼吸困难。 耳边可以听到混沌的,波涛起伏的声音。 醒过来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发烧了,嘴唇干热的没有一点水份,头疼的象是无数把锤子敲砸过。 这是一间很窄的船舱,窄到只能容下一张床。我是被捆在床上面的,也许那些绑匪是为我着想怕我摔下床,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怕我捣鬼逃跑。 已经到了海上了吧? 虽然这间舱房密密实实的看不到外面,可是,海浪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得到。 我手脚都动不了,身上密密的裹了一块毯子,只觉得身体热的快要烧起来了,却一点汗也不出。身体里的水份似乎一点不剩,我象一只被扔上了岸,在烤热的鏊子里面苦苦挣扎的鱼……再这么下去,我怀疑我真的可能热死。 忽然船舱门轻轻的吱一声响,有人蹑手蹑脚走了下来。我愣了一下,将眼睛眯起来,脸微微侧过去靠在枕边,呼吸放的沉重装作睡着。 眯着眼睛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一个打扮成船夫样的男子走到跟前来,把头上包的布轻轻掀开一角,在床前半跪下:“陛下,陛下?” 我一怔,立刻睁开了眼:“乌纳斯?” “是,陛下还好吗?” 我说:“有水吗?” 他愣了下,马上解下腰间装水的皮囊递过来。 “我拿不了,你喂我。” 他的手有点抖,我喝水的时候船身摇晃,水洒了好几滴在他的手背上。 “你怎么会在船上的?还有谁和你一起?” “只有我自己,我一路追到港口,只来及自己混上船。不过我留了信息,相信西奴耶将军的人现在已经把您的消息送回孟斐斯去了!” 他把水囊收起来,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贴在我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 “您病的这么重!” “这个倒不要紧,死不了人的……现在在海上也没有什么可以逃脱的办法,你是扮成水手的?” “是……” “那就继续当水手吧,别暴露身份……不要再来看我了,比泰多人舍不得杀我的,一时半会儿我不会有事。” 他在床边轻轻的叩了个头,应道:“是” 我目送他转身出去,动作轻捷灵巧如一只潜行的猎豹。乌纳斯的确厉害,无怪曼菲士对他越来越倚重…… 这个孩子似乎也是奴隶出身的? 我总觉得他那双眼睛,不象是一个奴隶出身的人会有眼睛。那么深,看不到底,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没有诉诸于口的心事。 我闭上眼,高烧令我有些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听到舱门又响了一声。 我慢慢睁开眼去看,穿着斜纹麻布衣裳的伊兹密正沿着木梯走下来,他手里端着个托盘,大概是为了保持平衡,步子放的很慢很稳,这个人看起来有种特别从容的气质。他抬起头,目光与我相对,微微一笑。这时候显得很温和无害,但是我和他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假象。他是一把锋利的剑,随时可以伤人,现在只是装进了鞘中。 “正好你醒了,把药喝了吧。” 他把托盘放下,端起一只敞口的小罐子:“这是药,喝了吧。” 我睁圆眼睛看着他:“你让我用哪只手端着喝” 要是他把我的手松开,虽然把握不大,我也想试一试看能不能制住他。 可是伊兹密微微一笑,竟然说:“唔,你还病着,不大方便,我喂你喝吧。” 这人真会睁眼说瞎话,我不大方便可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绑住我的绳索。再者说,如果他没有把我绑了来,害我伤势恶化又发烧,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狼狈? 那药端到了我的跟前,伊兹密的手指修长优美,但是并不是那种文弱纤细的手指,他的手可以拿剑杀人的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从前,在沙漠绿洲的帐篷那里,他拿吃的给我……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不简单,可是却不会想到我们的再次重逢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我闻了闻就知道药汤里放了哪几种药材。他倒是真心想治好我。 这也上很自然的。他费了好大力气把我从埃及劫持了,总不能让我就死在半途中,这对他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 药汤应该是刚刚熬好,伊兹密声音倒是温柔:“小心烫。” 不用你猫哭耗子。 我小口小口的喝下药汤,伊兹密和乌纳斯一比,明显就不擅长于这种服侍人的活计,药汤洒了一些在床边,他也满不在乎。 我尽量多喝了些,喝药,病才能早些好。最后还剩一些药渣在罐底,他说:“你象是很渴了。倒是我的疏忽,发烧的人自然会想多喝水。” 我抿了下嘴,没有说话。药汤有点酸苦,可是大概因为发烧的缘故,舌头的感觉很迟钝,并不觉得难喝。 “吃些东西吧。你一天一夜什么也没有吃,肚子里吐的空空的。” 他端过来的东西令我吃惊——居然是粥!米粥! “不用奇怪,你的喜好,我自然打听过。” 他打听我的喜好做什么? 我戒备的看着他,伊兹密把粥碗放在一旁,在床边坐下来,伸过手来,将勒住我手腕的绳索松了一些:“我只是没想到……爱西丝女王,竟然是我认识的人,是那个我一直记着的馋嘴的小姑娘。” 我不吭声,把头转到一边。 他顿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我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保证而放松,反而更加戒惧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