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基身为吏部侍郎,平时主管吏部事务,负责的是大隋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可谓是位高权重。 杜克明就是个入了他法眼的年轻人。 才二十四岁就能入吏部侍郎法眼的年轻人,当然不仅仅是个新科进士这么简单。毕竟大隋的科举考试举行以来,每年一考,进士科虽然是仅次于秀才科的科目,在几十个科目里也算是相当有含金量的,但毕竟秀才科不常设,进士科每年都还是少则只录几个,多则才录十几二十个进士的。 这些年轻进士,却并不是能个个都入侍郎法眼的。 杜克明除了确实有才华之外,家世也非常不错。 他的祖父是当朝工部尚书杜果,品级比高孝基还高,虽说工部不如吏部权重,可到了尚书一级,其实并不完全是尚书管部。相反,管部的实际是侍郎,六部尚书反倒只是一个官员们升迁的顺序,工部尚书不一定就是管工部的事,吏部尚书也不一定就是管吏部。 能做到尚书一级,基本上就已经是参赞军国之事的重臣了。 杜克明有个做工部尚书的爷爷,还有个现任昌州郡丞的父亲杜咜。 另外,杜家还是关陇名门,正所谓京兆韦杜去天五尺,在京兆这个地方,最大的士族就是韦家和杜家。杜家那是天下顶级的士族名门,可以与关东五姓七家,以及河东的裴氏、柳氏,关西的杨氏、江南的萧氏、沈氏等并称。 而且杜家与五姓七家不同之处还在于,杜家是汉代开始的名门,并从北魏末年开始,便已经与起于武川镇的军头集团们合流,他们一起缔造出了关陇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历经西魏、北周至隋,荣耀无比。 这是关东五姓七家们既羡慕又妒忌之处,也是京兆杜氏最大的资本。 杜家代代高官,权倾一时。 不过杜克明又与一般的关陇子弟不一样,他继承了杜氏士族名门的优秀传统,自幼聪慧有悟性,喜欢与人谈论历史、文学方面的知识,同时还习练骑射,算是文武兼备。 “学生杜如晦拜见高侍郎!” 高孝基还在想着事情,那边杜克明已经被领进来了,见面之后,便行礼参见。 “哦,克明来了,坐。” 对杜克明,高孝基很客气,也很熟悉,两家其实就是邻居,高孝基在大兴城的宅子就在杜克明父亲的宅子隔壁不远,因此两人早就十分熟悉。甚至杜克明经常登门请教高孝其学问上的事情,高孝基也早把他当成自己的学生。 “克明啊,上次吏部铨选,你的表现十分出色。吏部选部司上下官吏对于你印象深刻,好评如潮,我也大有颜面啊。” “都是老师教的好,如晦不敢自骄。” 杜如晦个子挺高,七尺身高,但是体格却有些偏瘦,面色总是比较苍白,是个白面书生。 “看你最近面色似不太好,旧疾复犯?” “回老师,一点小顽疾了,不碍事的。” “你要多注意身体,平时也别总是熬夜读书,既伤眼睛还伤身,有空多练练骑射,或者打打马球,强健下筋骨。” 简单寒喧过后。 高孝基转入正题。 “之前,本来已经定了你的去向,滏阳县尉。你的成绩,是这次铨选最好的,本来按例是要留你到部司或者在京兆的长安县、或万年县任个功曹之类的。但是我否了,我给你选了个去处,滏阳县尉。” 长安县的功曹和滏阳县尉,这两个职位看起来差不多,可实际上天差地别。 长安县是京县,县令的品级都是正六品,长安和万年两县除了县令、县丞、主簿这三个标配外,甚至还配有两个县尉,以及六曹参军,六曹参军也是七品官,相当于外县的县令了。 而滏阳只是一个小地方,县尉品级也才从八品下。 更别说,若留在六部了。 “老师既然如此安排,肯定有老师的考量,学生但听老师安排。”杜如晦很平静。对他来说,长安功曹了好,滏阳县尉也罢,其实都没什么。 他相信以自己的才华,还有他的家世,早晚能干出一番功绩,再回到长安来的。其实他们这样的贵族子弟,前途是非常明亮的。 高孝基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 “你有应付事态的才能,应该做为国家的栋梁,我希望你能坚持住这份美德。所以我想先让你做个小官,多锻炼锻炼,其实这也是为你好,不经历州县,将来又如何高居部寺呢,唯一缺点,就是县尉的俸禄少了点,另外远离大兴的繁华了。” “俸禄多少无所谓,我也不靠俸禄过日子。”杜如晦微微笑道。他们杜家号称占有京兆半边天,家族庞大,无数子弟在朝为官,更别说占据了无数的良田,以及拥有着许多的商铺庄园,他们从不缺钱,杜如晦这样的精英子弟自然也是不缺钱的。 高孝基也笑了笑,“说的也是。” “那学生哪天上任?” “你任滏阳县尉这个事情有些变化,最近河南那边有些不太太平,地方上的官吏也是良莠不齐,这不前些日子齐郡郡丞居然上奏,举荐一个才十六岁的农家子做县尉,真是太荒唐。既无家世,又学才学,不说未经过科举,连州县学都没进过,更没进过国子监,听说本是个打铁匠的儿子,只因为侥幸擒了几个贼盗,便要举他做县尉,你说荒唐不荒唐。” “而最近又接报,说齐郡境内居然出现了举旗造反的反贼。”说着,他摇头。 “我思来想去,决定把你改授为章丘县尉,你到那边去,替我好好走走瞧瞧,看看那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乱像。你有才能,我也希望你能在那样混乱的地方,拿出本事来,只要你干的好,三五年之内,我便调你回京来。” “好的。”杜如晦并没有拒绝。 “你到了章丘县,给我也看看那个罗成。” 高孝基知道齐郡郡丞张须陀是个卫府的悍将,可他却举荐了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来任县尉,现在还代理着县尉一职,这让他觉得太不靠谱了。 “若是那罗成只是个草包,我到时少不得要亲自参他张须陀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