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和秦琼一左一右的夹住王薄,三骑品字形前行。 “叔宝,王勇虎截你的事情非我授意,我根本不知道此事。”王薄被反剪双手绑住,有些英雄迟暮之感。 秦琼沉默片刻,伸手摘下了自己沉重的头盔。 头盔摘下,风扬起乱发,淡金的面庞上,是那双忧伤的眼睛。 “王哥你一把年纪了,为何还要做这刀头舔血的事情?是经商失败手头紧,还是有把柄被人抓住受人胁迫?” “我十年经商,每年往塞外贩些茶盐,捎回来牛马,虽然这买卖辛苦也有些危险,但利很高,十年下来,我虽说没攒下万贯家财,可也确实拿这钱置办了千亩良田还有几个铺子,如今我虽不出塞,可商队里还有我的份子,每年赚的钱虽不如从前,可也有稳定的进项。” 王薄叹声气,“我也非是受人胁迫。” “那你为何一把年纪了,还要做贼?” “不,”王薄坦然回应,“我不是做贼,我也不屑于做贼,叔宝你是熟悉我的,我又岂会做贼?你知道我当年也曾军伍十年,为大隋出生入死过。”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明白你为何要通贼!” “何为官,何为贼?” 罗成只是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没有加入其中。 他其实倒有些明白王薄的意思了,王薄早年也是家庭落魄,他投身军伍,为大隋出生入死,当然最后也立功授官,进入仕途。在官场十年,也曾经是大隋这个统治阶级的一员。 只是后来因官场争斗站错队入狱,出来后又出塞经商十年。 王薄的经历很丰富,而如今大业天子治下,世道不宁,王薄看不顺眼。或者说,其实当今天子的很多政策,他的施政理念,是许许多多个王薄都看不顺眼的。 只不过,有些人只是放在心上,而如王薄却开始行动。 “值得么?”罗成问。 “什么值得吗?” “你如今的处境,你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吗,你觉得你为此做出的这些牺牲值得吗?”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从不言后悔!”王薄冷声道。 “磊落,爽快!”罗成称赞道。 缓缓的,秦琼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王大哥,我觉得你不应当选择这条路。” “叔宝,你难道还看不到如今这天下景象吗?这是末世开始之象啊。坐在大兴皇宫金殿上的那位大业天子,已经被许多人暗中抛弃了。昏君无道,我等自当揭竿而起,重定乾坤。” 秦琼没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过,王薄是在谋反,而还一直以为他只是跟一些马贼往来而已。 罗成倒是不惊不讶。 “确实有许多人这样想,但真敢这样做的人却是不多的。” “日已西沉,所有还在幻想着托住这金乌之人,都不过是枉然。杨广虽然能够蒙蔽开皇天子,夺嫡继位,但是这天下他治不了。如今他继位不过五年,可却已经乱政四出,天下百姓已经处于水火之中,待这东征一起,只怕百姓从此再无宁日,他杨隋的天下也便要摇摇欲坠了,那些庸碌无为之辈,只凭着他们的姓氏便站在朝堂之上,其实不过是一群蛀虫罢了。” “我王薄虽不才,可也历经半生,走遍大半天下,看过民间疾苦,总有人应当站出来对着那些人说一句不,这才不枉活在这世上一遭!” 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简直有几分革命家的气势。 不过罗成倒不完全尽信,王薄也许真有这样的理想,但他其实也不过是别人谋反计划里的一个小棋子,而他为之效力的人,其实也不过是那群靠着姓氏在朝堂上站立之人,对那些人来说,那不过是权力掌握者集团内部的争权夺利罢了。 罗成摇头。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如今不过是这苍茫大地上的一平头小百姓,又哪里能想到那么远去呢。当我还在为三餐而奔走的时候,当我连饭都还吃不饱的时候,跟我谈其它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你错了,只要无数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联起手来,就一样能够改天易地,再造一个乾坤!”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你们这样到头来,不过是别人手上的棋子而已。” “棋子未必没有翻身做主的那一天!” “可我现在不会去想那么远,因为我还有家人要照顾,父母尚在苟且,又谈何诗与远方?” 王薄忽然放声大笑。 “你还太年轻了,懦弱!” 罗成却道,“我敬佩你的勇气和魄力,但我不会学你。” 突然。 秦琼猛的抽刀,刀光如雪,一道光弧落向王薄。 罗成大惊。 “二哥?” 刀落。 但王薄却未伤分毫。 绑住他双手的绳索却断成数段落下。 “王哥,跟小五说的一样,我也敬佩你的勇气,但我学不了你。可是我也不能亲自绑着你赴刑场,曾经兄弟一场,我能替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从此离开齐郡,再不回来。” 秦琼要放王薄走。 罗成惊住。 “二哥,放走了王薄,郡丞那里你也没法交差。” “就说有同党半路来动走了他,小五,你砍我一刀。” 秦琼要罗成配合他演戏,假装王薄同党来救走了他。 “二哥,你这样做值得吗?” “义气值千金,王哥对我亦师亦友,我应当这样。” 王薄也愣在那里许久。 良久,他才拱手,“叔宝,这个情义哥哥我永远记得。” “赶紧走吧,从此之后,我们一别两宽,江湖再见,便是再无私情。” “明白,谢了。”王薄也不矫情,虽然他被俘后他不怕死,可不代表他就想寻死,有机会跑他当然愿意。 催动马匹,王薄跑了。 罗成叹息一声。 “二哥,他就这么跑了,你对他义,他却并未对你仁。” “没什么,本来就是我放他跑的。”秦琼道,“小五,来吧,砍我一刀,做的像点。” “二哥啊,有时我真无法理解你了,你有时也太过迂腐了。” “小五,若是你不想帮我这个忙,那你尽管把实情告诉郡丞,一切后果我自来承担。” “二哥,你这是骂我呢,我罗成是那种人吗?” 无奈之下,罗成只得拿刀在秦琼身上砍了一刀,砍的还挺重,就是寻的不是什么紧要地方,看着厉害,其实也就是点皮外伤了。 “你说郡丞为何让我们哥俩单独押王薄回去,是不是早料到咱们会放跑王薄啊?”罗成问。 秦琼愣了下,“应当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