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徐徐,窦叔的叙述也开始娓娓道来。 “十多年前,我与妻子来到天门山打猎为生,与这一帮猎户清儒兄弟。九年前我妻子生二蛋受了风寒,身子骨变得虚弱无比。一日病重,去到金水镇上求医。那医馆罗医师见我是一穷猎户,哪里肯去天门山救人。我苦苦哀求,那罗医师就是不答允,反而推搡我,说我影响他医馆生意。 那罗医师推我不动,反而自己摔了一跤。不巧正好头磕在了石阶上,鲜血直流,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我吓得赶紧跑回了家,第二天官差上门,要捉我这杀人凶手。我妻子拉住我不放,却被官差一脚踢得口吐鲜血。霍家兄弟一时激愤,给了那行凶官差一猎叉。众兄弟一起打跑了官差,我们连夜躲进了深山。不敢出去。 我妻子因为而亡,我们兄弟也成了山贼。 如果世上多一些路医师那样的好人,如果那些狗官不是是非不分,贪赃枉法。官差不凶恶如虎,我们会变成山贼么?” “什么?你说路修远那淫贼是好人!”方格格脸色一冷。 “姑娘!你可以取我性命,但不能侮辱路医师。不辞辛苦来这深山救了小虎一命,还给这些穷猎户治病。不但不收诊金,还送粮食给我们。而我们只能送些山货猎物,采集些草药报答而已。这样的人不是好人,还有什么人是好人。”窦叔往前一站,很是愤怒。 路了了眼睛一红:“窦叔,我爹他被这恶女一剑刺伤,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窦叔身子一个踉跄,惨笑起来:“哈哈哈,是我多想了。五毒索命,鸡犬不留!要怪,只能怪我们命不好吧!” 路了了看了躺了一地的众人,还有几位幼小的孩童,心里内疚万分。如果不是自己将这煞星带来,他们也不会出事。 双眼一红,直腾腾走到方格格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求求你,放过他们!他们只是普通的猎户,不是什么山贼。放过他们,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方格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路了了,心想这就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还什么不可一世的贡生。才华横溢的大师兄,好像都没有这样的身份。心里小算盘一打,有了计较。 “吃下这个药丸,成为我的药奴,我就放过他们。”方格格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伸手放在路了了的面前。 路了了想也不想,拿过药丸一口吞下,定定的看着方格格:“你答应过的,放过他们。” 方格格淡然一笑:“你真当本姑娘是是非不分的恶人么?” 窦叔来不及阻止,着急的喊了起来:“了了不要,五毒教的药丸,是能乱吃的么!你堂堂读书人,怎么能与人物奴啊!” 路了了眼含泪水,对着窦叔一拜:“对不起!窦叔,是我把她带来的,是我害了你们。” 方格格不再看众人一眼,转身欲走。 路了了大急,一把抓住方格格衣襟:“他们呢,他们怎么办,” 方格格一把甩开路了了,对着窦叔说道:“多喝清水,几天后药性自解。”说完对着路了了勾勾手指。 “窦叔,记得帮我看顾下我的父亲。”说完,路了了木然的跟上方格格而去。 睡的是马棚,吃的是窝头粗粮。一个多月的路程,路了了变得黑廋了许多。只是每日梳洗得干净整洁,连衣袍也洗得干干净净,保留着自己读书人最后的尊严。 经绵州入西昌,进入西南大山区。二人不在坐大车,而是在方格格的带领下,在山林间穿行。 山坳里突兀的出现几间竹屋,一位黝黑健壮的老者在屋前篱笆围起的地上浇水。看见方格格路了了二人,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小格格,你回山了啊。你大师兄呢?怎么没有一路?” 方格格也不搭理,冷冷的“哼”了一声。 “咦!这位小哥儿是?”老者不以为意,吃惊的看着路了了。 “这是我收的药奴,怎么啦。”方格格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没事没事。小丫头有本事。”老头子笑得像狐狸一样。 方格格一甩脸,不在搭理无聊的老头子,径自带着路了了拐上山去。 在路了了晕头转向之间,来到一有些阴冷的山谷。山谷里散落着七八座路了了没见过的高脚竹楼,楼前是一块块药田,用篱笆围起。风一吹隐隐能闻到阵阵药草芳香,只是安静的有些可怕。 路了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汗毛竖起,背心发凉。直到跟着方格格走进一间竹楼,心里踏实了一些。 方格格进屋后,拿起一只竹笛吹了起来。不是什么曲子,而是一阵怪异的“嘶嘶”声。 一道清影一闪,只见一条米多长的碧绿蛇儿缠上了方格格手臂,对着竹笛,口吐蛇信子。 路了了吓得大叫起来!蛇这东西,可以死他最害怕的动物。见到眼前这一幕,浑身发软,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阿碧!看好他。他只要敢乱动,就咬他。”少女居然对那青蛇说起话来。 没想那条青蛇仿佛能听懂方格格的话似的,居然从她身上滑了下来,盘在路了了身前,死死的盯着路了了。 路了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可怜。 转眼间,方格格从屋外打了几桶水倒进里屋的木桶内,突然间楞了楞,对着路了了说道:“以后打水,你做。”说完转身进入里间,也不管屋外的路了了,自顾脱去衣物,跳进木桶清洗起来。 换上平常的衣物,方格格走了出来。顺手把一团脏衣物丢到路了了面前,理所当然的说道:“衣物你洗,饭你做,外面所有的药田你搭理照顾。如果敢偷懒做不好,就让阿碧咬死你。” 偷偷看了一眼方格格雪白如玉的手臂和小腿,闻着衣物上淡淡的幽香,路了了脸红红的,居然感觉有些迷醉。恨恨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暗恨自己居然这么下贱。到让方格格有些莫名其妙。 竹楼旁边低矮的茅房有一间是厨房,旁边的柴房则是路了了睡觉的地方。 躺在松软的茅草上,看着透进茅屋的清冷月光,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抹干泪水,握握拳头,暗自打气,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自己一定会有翻身的一天。 由于旅途劳累的原因,方格格和路了了醒来都很晚了。吃过路了了熬的稀粥后,方格格准备出门。 假模假样的吩咐路了了:“我要去面见教主,你可不要乱跑。这灵蛇谷到处都有毒蛇出没,被咬了,我可来不及救你。你吃了我的毒蛊,一个月内必须服用解药。自己记得日子提醒我,不然蛊虫吞噬你的脑髓,可不要怪我。” 路了了心中暗骂:“威胁老子就直接说,回到你的地盘居然开始装模作样了。” 眼见路了了默不作声,方格格目的达到,冷哼一声,自顾离开了。 过了很久,也不见方格格回来,怕蛇的路了了也确实不敢四处走动。很是无聊的在地上画了一张棋盘,自己和自己下了起来,不知不觉中,沉迷于棋局而不自知。 棋局纠缠不清的时候,路了了咬着手指思考起来。 一根修长的手指在棋局要点上画了一个圈。路了了茫然不觉,在另一位置上画了一个X。 路了了自从跟随爷爷学棋以来,棋力大涨以后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而这位不请自来的对手,却与自己杀得难分难解。棋局终了,依然有些意犹未尽。 抬头看清对面的对手,原来是一位十八九岁,白衣似雪,风神如玉的俊俏公子。按着读书人的标准行了一礼:“金水县乡贡路了了,见过兄台。” 白衣少年吃了一惊,眼前这位衣衫褴褛,气质不凡的少年,年级不大,居然是位乡贡。连忙拱手:“失敬失敬!在下青神苏历尘。想不到兄台棋艺高绝,这等年级已是贡生,前程可期,前程可期啊!” 看看衣着光鲜的对方,再看看自己,路了了苦苦一笑:“在下被人掳掠至此,服下毒蛊成为药奴,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白衣少年勃然大怒:“公然掳掠堂堂贡生,我倒要看看灵蛇谷谁人这么大胆,还有天理王法么!” “大师兄!你回来了啊。”方格格的声音充满了惊喜,飞一般冲到白衣少年身前,笑得那样灿烂,连怒放的山茶花都变得黯然失色。 苏历尘松了一口气,心中也很是欢喜。宠溺的摸摸方格格的头,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还记得我这大师兄啊!教主让你跟着我去扬州,增长下见识。你倒好,一个人跑得没了影子。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叫我怎么交代。” 看着靓丽光鲜,亲密无间的两人,路了了下意识的把身子缩了缩。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藏,无处可躲。 “哼!你那些什么表姐表妹骂我是野蛮无理的蛮夷女子,那时候大师兄你在哪里了?我气不过,就一人跑出去了。”方格格满是怨气的看了大师兄一眼。 苏历尘很是无奈:“你也不该一人跑出去啊,孤身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怎么是好。” 方格格傲然扬起头:“我五圣教的人,哪会怕什么危险。我看见官府告示,就去了天门山,准备抓住那里的山贼。让那些看不起的我人看看,我方格格也是很厉害的。” 苏历尘一下明白过来哦,尴尬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天门山在金水县境内,这么说路兄是你掳掠来的了哦。你去抓什么山贼我不管,但怎么敢肆意妄为,如此作践读书人呢!” 眼看苏历尘火气真的起来了,方格格有些委屈:“你别看他现在可怜,当初可骄傲的紧呢。我身上没有盘缠,在镇上富户家顺了五十两银子,顺便接济了街上小乞丐一些,就被这奸狡的家伙抓住机会,差点翻水。再说是他自己自愿吃下毒蛊成为我的药奴的,我可没强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