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承元何尝不知道,这也是脸色阴沉的原因,好半晌,他轻叹一声,道:“我这个巡抚,不能什么都不做,却更不能做一点,你说,天下还有比我给凄惨的封疆大吏吗?” 管家嘴角动了动,最后也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南直隶情势复杂无比,哪怕一丁点的改革都会掀起大麻烦,这也怪不得他们老爷,谁来了,只怕都是举步维艰,困难重重。 周章心里焦躁,脸上也不耐烦,道:“到了晚上,你亲自去将蓝成请来,我要跟他谈谈。” 管家一怔,道:“老爷,您要怎么谈?” 周章眉头一皱,蓝成现在做的正是所希望的,如果不做,皇帝来了,只怕他也要获罪,可现在已经引起反弹,必须要压一压了。 “我来想办法,你去吧。”黄承元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在琢磨着与蓝成的话语了。 而此刻,蓝成已经神色惊恐了。 “你说什么,老大已经在扬州了?”他睁大双眼,瞪着眼前的方以智道。 方以智心里战栗,道:“是。” 蓝成飞速镇定下来,目光冷冷的盯着方以智。 他封禁了明珠河,却没有想到,他的儿子在小秦淮上被皇帝给撞到了! 方以智已经顾不得父亲会不会生气了,急声道:“爹,老大,会不会迁怒父亲?迁怒我们方家?” 蓝成现在也在担心这件事,方以智在小秦淮被老大看见,现在他又封禁了明珠河,任谁看都是故意拍马屁,企图将功折罪,根本不会认为他是在认真履职,尽心尽力。 这样的马屁,估计老大会觉得恶心吧?! 蓝成沉着脸,目光如电,看着眼前的方以智,冷声道:“老大现在应该还在扬州,你立刻给我回家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还有,今年的科举不要再参加了,再告诉你那些狐朋狗党,今年也不准参加,若是在科举之事上捣乱,休怪为父不留情面!” 方以智嘴角动了动,忐忑的道:“我来之前已经通知过他们了。” 蓝成心里怒火涌动,闻言脸色就沉了一分,冷哼一声道:“立刻给我滚回去!” 方以智还是不安心,担心皇帝的怒火会迁怒他们方家,看着父亲的脸色,还是恭恭敬敬的抬手,退了出去。 周左使一直在一旁看着,待方以智走了,这才上前道:“大人,密之的信报的还算及时,现在补救应该来得及。” 蓝成神色稍稍和缓,摇头道:“来不及了。” 周左使一怔,旋即明白,就算现在蓝成上请罪奏本也来不及了,应天府与扬州府只有一江之隔,皇帝该知道的,这会儿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蓝成心里转着念头,好一会儿抬头道:“不管老大亦或者朝廷怎么看,咱们该做的事情决不能耽误,明珠河两岸要封禁完全,刑狱司,督政院,大理寺要加快组建……” 周左使见蓝成“死到临头”还如此执着,心里微微触动,道:“是大人,不过,是否要与蓝儿通一下气?” 蓝成只是右参政,权职有限,没有巡抚的支持,太多的事情做不了。 蓝成眼皮一抬,有些不甘心,还是点头道:“嗯,本官明白……” 他话音未落,一个衙役匆匆进来,道:“大人,巡抚大人的请柬,请您今晚过府。” 蓝成看了眼周左使,周左使也是一怔,接过请柬道:“好,告诉来人,大人会按时赴约。” “是!”衙役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周左使拿着请柬,担忧道:“大人,蓝儿突然相邀,只怕是鸿门宴……” 周章在“新政”上摇摆不定,做事也是犹豫不决,随着蓝成封禁明珠河,只怕他后悔,要阻止蓝成了。 蓝成已经猜到这种可能,摆手道:“先不管这些,我们继续做我们的,蓝儿只要不在明面上反对,我们就自行其是。” 周左使听着蓝成有些自暴自弃的话,心里默然一叹,道:“是。” 这会儿,陈墨也已经到了应天。 站在船头,逆着水流而上,目光眺望着两岸风光。 布木布泰站在他身后,也是第一次来江南,看着旖旎风光,一直冷清的面容稍稍缓和。 庞榭站在陈墨身后,介绍道:“老大,前面不远就是江南贡院,今年江南士子科举的地方,对岸是旧院,遍布着青楼歌坊。这里与扬州的小秦淮一样,是最为繁华昌盛的地方,不管什么时节,只要想买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物华丰厚,人文繁茂……” 陈墨背着手,微笑的听着。 十里秦淮,百年胭粉,是男人最向往的地方。 莫妮俏脸通红,媚眼如丝,轻轻转过身,撑起双手…… …… …… 李世民最喜欢就是冬天在屋檐下煮着食物,边吃边赏雪。 当然,他也没有到赏雪赋诗那种境界,只是单纯的喜欢,遇到机会就不愿意放过。 早早的起来,活动一番后,就在芷兰宫屋檐下,摆好了小火锅,坐在那,一边看着满天的大雪,一边吃着早餐,喝一点小酒。 莫妮陪在另一边,给李世民煮着,面带红晕,双眸如雾,也是晨运刚刚起。 李世民喝的是米酒,寡淡的很,不过正合适早上,提神醒脑,舒筋活络,喝了三杯就放下,看着莫妮道:“近来都会比较冷,你最好就待在宫里别出去,想要走走,就去鱼藻宫,听听解语的养胎经,或者去慈宁宫坐坐,陪皇嫂说说话,走动一番。” 莫妮听懂了,轻声道:“是,臣妾明白。” 李世民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飘洒的大雪。 不知道昨夜是否停过,这雪好像是越下越大了,入眼之处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刘时敏从另一头匆匆过来,道:“奴婢参见皇上,娘娘。” 莫妮连忙坐直身体,端好仪态,她进宫之后,张太后没少培训。 李世民看着他,道:“什么事情?” 刘时敏走过来,道:“皇上,钦天监昨天就对大雪进行了监测,现在消息来了,几乎整个河北,大半山西,河南,山东的一部分也都是大雪飘飘,其他地方今天可能就会停,京师附近的还难说。” 李世民心里微松,只要不是大规模的雪灾就好,道:“嗯,这么大的雪,告诉内阁,不管忙不忙,都交错着放几天假吧,一年到头,难得有放松的时候。” “是。”刘时敏道。 “还有其他事情?”李世民见他不动,又问道。 刘时敏瞥了眼四周,凑近低声道:“陕西巡抚衙门来信,信王不愿意进京。” 李世民眉头抬了抬,又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小口,摇头道:“朕这皇兄,坏事情他都拼着赶着,一旦有好事情,他就死活不肯动……” 信王的性格,其实现在的朝野都很清楚,当年在文昭阁也没做成什么事情,优柔寡断,偏听偏信,又固执己见,缺乏大局眼光,恐有“贤王”之名。 刘时敏自不敢多言,躬着身等着李世民的准信。 “不来就不来吧。”李世民放下酒杯,道:“朕能做的也就这么多,随他去了。” 刘时敏轻轻点头,道:“奴婢告退。” 李世民没有理会刘时敏,转头看向外面的大雪。 他要组建一支庞大的舰队访问欧洲,除了贸易,炫耀武力,也是要与欧洲制定一系列的国际规则,这些规则会给现在还弱小不堪,混战不休的欧洲一个错觉——明朝才是世界上制度最先进,武力最强大的,东方才是文明的国度! 这样才能令大明统领世界,成为世界领袖! 同时,在接下来明朝极端虚弱的十年,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这个使臣的身份就很重要,得有足够的分量! 本来朱由检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是大明皇帝的兄长,亲王,在外人看来,他在大明肯定极其重要。 现在他罢工了,就要再选一个出来。明朝宗室可用的也就那么几个,还都是远支,根本没有足够的分量。 想来想去,李世民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叔叔辈,也就是目前宗室里,他父亲光宗的五弟,瑞王,朱常浩。瑞王前面的兄弟都已经死了,算是这一支最年长的,屏开信王,他也是名义上最尊贵的亲王。 瑞王这个人说起来也有些意思,当年神宗皇帝要将当时还是太子的光宗封王,他也是“三王”之一,不好女色,好财。这些年偷偷摸摸的做了不少生意,宗室里他最富,却天天哭穷,每每向户部要银子,还曾给李世民上书,言称“颗米难存,锅碗皆尘”。 李世民转着杯子,脸上露出笑容来。 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