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度根看来,张合之所以战败还是因为他实在是太无能, 街亭城小的出奇,外面也只不过修了几个临时土营寨,用来掩护士兵射箭,连屯粮都做不到,自己只要把勇士们分批次发动进攻,最多一天的时间这些汉军就绝对撑不住,说什么也要弃城了。 所以,步度根非常轻松,他留下一半的预备队,先让羌胡一万人从正面开始朝街亭猛扑过去。 看到这愚蠢的攻城战术,张合和张既一个冷笑,一个则直皱眉头,张既知道要是如此轻松就能打下街亭,那张合的部队早就做到,何必要等到今日。 果然,汉军还不等步度根的部队冲到跟前就已经展开反击,那些土营寨上箭如雨下,无数箭矢大浪一般给了这些没有带手盾的士兵以致命打击,那些士兵割麦子一样呼啦啦摔倒,见势不妙,不用人招呼便一哄而散。 这倒是在步度根的预料之中,毕竟这些羌胡只是他的附庸,指望这些人一个冲锋就能拿下街亭实在是有点困难,见张合的脸上一脸嘲讽,步度根也笑了。 “张合将军,不要开心得太早,我马上就会让你看看我们鲜卑勇士的厉害。” “我等着呢!”张合皮笑肉不笑地的道。 击退张合让汉军信心大振,尽管敌人增兵,可王平还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在城楼仔细观察步度根的动向,发现这是一支羌胡和鲜卑组成的联军后,他还稍微松了口气。 羌胡也是人,也没有三头六臂,他们之前常年流离战乱,营养不良的占了大多数,而且他们都是被魏军雇来作战,不会拼死搏杀,见到箭雨就撤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有信心守住,就像之前一样。 步度根也信心满满,他让自己的亲兵督战,再次用皮鞭催着羌胡士兵冲锋,不过这次他还算有点良心,给羌胡士兵发了一些手盾,并且在张既的配合下搭起了霹雳车,准备先把外围的土营寨一个个打下来。 “嘿,这些蜀军不过只会藏在土墙后面射箭,等我们砸烂了他们的龟壳,就时他们的死期。” 步度根的舌头在嘴唇上轻轻卷动,似乎已经闻到了鲜血的美好。 霹雳车发动,石块冲着街亭和周围的土营寨滚滚而来,在石块的掩护下,羌胡士兵又嗷嗷乱叫,发动劈波斩浪一般的决死冲锋, 王平面色平静,他这次并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而是选择死守,自己站在城楼不断劈砍冒着箭雨冲上来的羌胡,并用火箭烧毁敌军的攻城武器,攻城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羌胡兵用尽全力,数次攻上这低矮的城楼,可又数次被王平驱赶下来。 眼看正午的太阳越来越高,步度根只好鸣金,让自己的手下先撤回来。 张既见步度根战败,顿时一脸阴鹜,和张合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有点难看。 汉军明显没有经过充足的休养,居然被那些羌胡一个冲锋就差点拿下了城楼,好在王平作战勇敢,让那些羌胡最后还是没有讨得什么便宜,但…… 张合心里暗暗祈祷:王平啊王平,你一定要撑住啊,你要是被这货打垮,老夫的面子可没地方放了。 步度根挠了挠自己油腻腻的头发,看着手下七零八落的样子,脸色有点难看。 虽然这次攻城的不是自己的主力部队,可也是自己以后和轲比能作战的本钱,这些羌胡擅长骑兵作战,攻城真是蠢得让人发指, 好多人甚至连云梯都不会爬,爬到一半因为恐高症死活上不去,真是让观战的步度根急的连连挠头。 看来是时候出动自己的主力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说。 王平吃力地慢慢坐在地上,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难受,魏军的援兵来的这么快,远远超过了他的设想,而且还是一群羌胡, 守城虽然顺利,但士卒都已经人困马乏,这次的损伤比预想中的要大很多,要是敌人继续进攻,就真的到要拼毅力的时候了。 “将军,让我们预备队上吧!我们已经修整了很久,可以跟敌人血战一场了!” 这些日子王平的辛苦众人都看在眼里,看他疲惫的样子,士卒也于心不忍,纷纷主动上前请战,王平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敌军人多,等再打一阵,才是我们反攻的机会。”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心道现在拼尽全力,能守住街亭已经是万幸,王平居然还在想着反攻的事情,果然能当大将的人心怀大志,不是普通兵将可以相提并论。 正说着,步度根亲自指挥自己的鲜卑士兵发动猛攻,王平拆开一个水袋,把冷水倒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的精神微微恢复几分。 “跟我上,让这些混账看看我们汉家儿郎的厉害!” 嘟嘟的胡笛吹响,街亭城下的鲜卑部队开始逐级发动猛攻,步度根决心用自己的猛攻搅得王平没法休息,然后一点点吃掉已经十分疲惫的汉军。 这个老家伙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张既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他横了一眼张合,道:“儁乂,也收拢你的队伍,准备配合步度根攻城吧!” 张合满心的不愿意,他是正宗的名将,跟步度根交手多年一次都没有战败过,现在居然要配合步度根的行动,真让张合感觉胸中怒火中烧。 “可恶,逼急了老子就跳到蜀军那一边!”张合紧握着拳头道。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已,他在曹魏呆了多年,早已有了自己的家人和不少故友,若是前线投降,这些人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为了他们,张合也只能奋力苦战,走一步看一步了。 “儿郎们,给我打起精神,街亭就在前面,我们只要……混账东西,你特么哭什么!” 张合刚想说点什么振奋点士气,可突然发现自己的亲兵中居然有一个人在不停地抹眼泪,他恼火地冲上去照着他猛踹一脚,喝道:“哭,哭什么哭,你是不是男儿!” 那个亲兵抹着眼泪,一脸惊恐地道:“将军,您跟我们说实话,若是这些羌胡攻破了街亭,是不是就要去天水抢掠了?” 张合心里一沉,叹息道:“谁说的这混账话?” 那个士兵哽咽道:“军中都已经传开了,说张刺史招来这些胡人,已经跟他们许诺,说若是事成,天水的财物都归他们……” “这还用得着说吗!”另一个亲兵索性梗着脖子道,“不让他们抢,他们也肯定会放手大抢,等他们打破了街亭,天水的父老就要遭殃了!” 那个啼哭的士兵抹抹眼泪,痛苦地道:“我就是天水人,阿父、阿母都在冀县,我之前是想见他们才使劲作战,现在……现在我怎么能帮这些胡人去杀自己的家人啊!” “是啊,张将军,我是凉州人……” “我是扶风人,但是我有亲人在陇西……” “我也有亲人在陇西啊!” “将军,我是广魏人,您不能如此啊。” “将军,我是太原人,就是这个步度根当年在我们太原城杀伤抢掠,才害的我们背井离乡逃到这里,您不能帮他呀!”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看着这些年轻的脸上或激动或痛苦的神色,张合似乎想起了年轻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我也不想啊……嘿,你们以为我愿意帮那个蛮子?简直是一派胡言,可是……” 张合叹了口气。 我这个将军,也不过是好听而已,若我敢有丝毫的违抗,张既很快就能要了我的命。 看着张既一脸阴鹜的表情,张合不禁起了一个之前从来不敢想的念头。 一个凉州刺史骑在我的头上,真是好大的官威,看你一副痨病鬼的模样,说不定哪天风大你就先着凉了,我也不怕你参我。 “儁乂,为何不出兵?”张既见张合还在懒散地站着,又咳嗽了几声,脸上的怒容更加明显。 “出兵出兵,我这手下儿郎刚刚和蜀军连番苦战,又不是鲜卑这些生力军,如何能仓促之间集结?” “那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时候能配合步度根攻城?”张既把配合两个字咬的死死地,冷冷地盯着张合沧桑的脸。 又是配合! 张合真的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毕竟是个刀口舔血的武人,得罪了他,这个打仗巧变的家伙自然生出了各种鬼蜮的念头。 “再给我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我保证我手下的儿郎各个斗志高昂,到时候我们合兵一处,不怕打不下街亭城!” 张既心中思索了一阵,心道这场大战已经拖了这么久,不知道张就那边战况如何,如果不成,自己再着急也没用, 还不如让张合部修整完毕,和步度根拼出十万大军,到时候再做谋划。 现在关银屏还一直盯着武关,让曹真实在不敢妄动,这也是张既最后的办法了。 “好,儁乂,我再给你两,不,三日,你好好休整,三天之后,必须给我投入战局,听到了没有。” 张合轻蔑的一笑,指着步度根潮水一样的攻城队伍道:“看来您也不相信他能打下街亭。” 张既抿抿嘴,叹道:“你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何必如此,儁乂,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实在也是无奈,还请你体谅。” “朝廷嘛。”张合重重地点点头,道,“说的是。” 手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