孥寻情展颜一笑,发乎于心,一点不矫揉造作,可看在紫南离眼中却是遍体生寒,这哪里是什么男人,简直比女子还要妖艳。 两人刚一对视,紫南离便狼狈的转过了头去,要是对面是一花颜月貌的美女,这般含羞带怯的回眸一笑,他自然是觉得艳福无边。 只是那孥寻情虽长的几近妖孽,可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的纯爷们一名,被一大男人甩了一媚眼,紫南离可开心不起来。 紫南离咧了咧嘴,嫌弃的模样一目了然,对面的孥寻情显然没预料到紫南离会有这般反应。 孥家的大公子,寻鉴会上一众名门闺秀眼中的俏郎君,此刻脸色一僵,好一会才没好气的瞪了紫南离一样。 那眉眼,那神态,看的紫南离又是一阵恶寒,相比紫南离这般抵触的模样,大境堂里看似秀外慧中的千金们早已抛掉了矜持沉稳的一面。 家风严苛的少女还顾及着名声,只敢偷偷的眉目传情,可有些作风彪悍,自小便不惧流言蜚语的姑娘,此时已然高声呼喊了起来。 “寻情公子,寻情公子,我是王老令公的侄孙女,去年灯会你还见过我的”一身翠烟衫的俏丽少女激动的喊道。 俏丽的少女开了头,其余的富家千金自然不甘示弱,不就是自报家门嘛!谁不会啊! “孥公子,小女乃是曹伯爷的三女儿,初春你和孥大人还来过我们府上内”打扮淑丽的另一位少女喊道。 “寻情公子,奴家是许将军的胞妹,家兄时长在府中称公子乃人中龙凤,今日有幸得见公子,才知家兄浅薄的很了,公子何止是龙凤之姿,简直是神人转世,不知公子今日有无时间,可否到寒舍一叙”一身红色宫衣,广袖飘飘的女子大胆又直接的邀请起了孥寻情,丝毫不在意四周仇视的目光。 眼见这俏公子这般抢手,紫南离不由有几分庆幸,要是舒小馨也在这会场,十之八九也要变成这般花痴的模样。 对于这样喧闹的气氛,云坤元非但不予以制止,反倒一脸有趣的看起了热闹,好像之前那八千六百枚黄玄的出价一点都不重要。 尤啸咏自孥殉情说出那一番不留情面的狠话后便不在出声,直到四周的富家千金们开始扰乱起了寻鉴会的秩序时,这位城卫军的前旗主才似稍显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云老,要是没人出价,那这黑铁玄甲便归我尤府了!”尤啸咏对云坤元喊道,后者一脸诧异之色的向他望来,指了指孥寻情讲道:“方才孥公子说了,出价一万黄玄,莫非尤旗主未老先衰,已听不清了?” 云坤元说这话时,那孥寻情不禁朝尤啸咏望去,虽说之前孥寻情说的那番话极不客气,但贵为孥家的大公子,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他冲着这位高大汉子点了点头,只是神情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尤啸咏抱拳回礼,神情显得不卑不亢,他盯着孥寻情看了半响,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孥公子,一万黄玄,便是十枚红晖,雾若城七万驻军,半年的军饷也不过八枚红玄,公子虽然贵为孥帅的长子,可这么大笔的花销,您真不需要回府问问令尊?” 先前还神情自若得的孥寻情脸色瞬间一变,他父亲虽然是健陀罗的元帅,可每年的奉银也只不过区区六十枚黄玄而已,孥家到是还在经营别的产业,不说富可敌国,但也算是家境殷实,这十枚红玄他还是出的起,只是众口铄金,似他这般不痛不痒的掏了这笔银子,外人会如何评价孥家? 孥寻情本跟云坤元有旧,那云坤元对他而言,亦师亦友,他本意是看不惯尤啸咏一副有恃无恐的嘴脸,想帮他这位老友出头,哪知道尤啸咏一席话,便说中了他的忌惮之处,死生事小,名节事大,孥家数代维持的清誉,断不能因他一时的义愤而留下瑕疵。 孥寻情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看了看云坤元,淡淡的摇了摇头,人皇默默颔首,抱拳拱了供,有些话,不需说出口,那意思便已清楚,孥寻情已然尽了全力,至于接下来,这寻鉴会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全看人皇自己的本事了。 老头振了振精神,对着四下说道:“尤家出价八千六百枚黄玄!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了” 紫南离闻言对着齐世勋投去一挑衅的目光,只是这回齐府的二公子全然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紫南离见齐世勋显然是不会再接着叫价,便又往那文妙珠处望去,先前气焰嚣张的老妇人,此刻居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扮相,端坐在那木椅上,一边小口品着侍女端上来的茶水,一边还时不时的往齐世勋那处望两眼,看样子,紫南离不跳脚起来狠狠地羞辱这老妇一番,就别想叫着老媪看别人一眼。 “雷声大雨点小,果然靠不住”紫南离暗暗对二人腹诽了两句,便准备起身亲自叫价,这一万黄玄看似是一笔巨款,可面对那如无底洞一般的阳晁,还是显得太少。 “我也不贪心,在有一万黄玄就够了”紫南离心中暗道,只是他刚要起身,那云坤元猛地向他投来一道异常严厉的目光。 那神情分明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出价,老头很清楚这玄甲的来历,先前没有阻止自己抬价,此刻却神色紧张的不让自己出价,想来想去,一定是因为这尤啸咏。 “连月明楼都惹不起,会是谁呢?”紫南离在心底极速思忖着,一个念头猛然从他心底涌出,会不会是…… “要真这么倒霉,别说去大宛了,能不能好胳膊好腿的离开这鬼地方都难说”紫南离一边暗骂自己晦气,一边努力想着应变的法子。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健陀罗好歹也是一大国,人家能这么不要脸惦记你的铠甲”闻不害一语道破了紫南离心中的隐忧。 “越是大国,越是会巧取豪夺,要是换了龙山,就是心里垂涎极了,也不敢跟月明楼撕破脸皮对着干,可健陀罗国力强盛,现在我们天武又跟霸下打的不可开交, 没有了他国制肘,健陀罗现在有足够的底气跟月明楼叫板,这玄甲一旦被他们摸透了,想要批量的装备,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紫南离越说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如果背后支持尤家的真是健陀罗的皇室,那不但这批玄甲他拿不到分毫报酬,就是自己也别想在离开这个国度。 因为楚红叶找上月明楼时,明确的说了,这黑铁玄甲是他紫南离造的。 试问健陀罗又怎会放他这位神工意匠离去呢? 计划的再好,也改不上突如其来的变故,紫南离心烦意乱的想着对策,放弃这批玄甲现在就开溜? 恐怕大境堂外早就布满了健陀罗国的隐卫,这时候仓皇出逃无异于自投罗网。 死撑着呆在这大境堂里?可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谁能保证穷凶极恶的健陀罗人不会冲进这会场拿人? 等着月明楼保护自己?商家逐利忘义,只要对方开能开出足够的价码,月明楼把自己当肥羊卖了也就是旦夕间的事。 “要不,我在阳晁里躲个一年半载的?”紫南离试探的问道。 这话明显是对他心里猫着的闻不害问得,老判官当即回绝道:“不可能,本来这云海青岚里的元气就够稀薄的了,你要是进来长住了,那只能加速阳晁的分裂,很有可能,某一天你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虚空里飘着,至于我和阳晁则化为了无数残骸在你身边飘着,那场景,啧啧啧……” 紫南离无趣的撇撇嘴,闻不害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论固然有很多注水的成分,不过按照目前他体内那神器诡异的表现,如果得不到丝毫献祭,又突然多了一位住客,估计那阳晁十有八九又会变些鬼魅来害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看来是不能打那阳晁的主意了。 “还能怎么办啊……”紫南离在心头焦急的思索着,这时,整个大境堂猛地一颤,一声沉闷的号角声传了进来。 大境堂里众人徒然色变,二楼的一名中年男子猛的站起,失声喊道:“蛮族,这是蛮族的号角声?蛮族来了?” 蛮族,一个中洲人挥不去的梦魇,躲不掉的噩梦。 相传在天国初建时,神机阁的工匠奉命对第一块界域进行勘察,哪知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的天国,好不容易破开了界域,却挖出了人族的生死大敌,蛮族。 一个子孙后世出生后,便将骨肉血亲献祭给一种奇花的嗜血民族。 他们有着比中洲人还要强健的体魄,更加高大的身形,即便不穿任何铠甲也刀剑难伤的身体,还有天生便会驾驭妖兽恶鬼的邪魅天赋。 天国末期,虽然各路起义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的向着神都进发,可据传当时蛮族五位大公联手破开了中洲北面的昆朝界域。 天国的卫戎大军连夜开拔跟蛮族生死相搏,这才造成神都空虚,被后世的九大国破开了城门,杀光了皇族。 当时的九路起义军元首,终日枕戈待旦,就等着北面分出胜负的敌人。 哪知一个多月过去了,北面居然一点消息都没传回,五十万“卫戎军”,难道尽数战死在了北方? 九路起义军在又等了月余后,终于向着北方开拔,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回来,如同那五十万天兵一样,消失在了北方。 士气如虹的起义军面对如此诡异的遭遇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一路小心翼翼的向着北方推进。 昔日颇为繁华的北方城镇都化为了一座座修罗地狱,每一座城池里都充斥着蛮族与天国武卒的尸骸。 不少地方都堆叠累积了犹如小山一般的尸体,路过的大军看的心有余悸,显然在这样的地方,蛮族与天国人爆发过异常血腥的争斗。 一处要道被敌方夺下,便会马上有对方的十数名战士前来搏杀,周而复始,永不停息,直到双方的血都流干了,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时,杀戮才会停止。 这时候,九路义军的首领才明白,并不是他们顺应了天意,赢得了民心,才将统治中洲千年的巨人扳倒的,是更为强大的对手帮了他们。 没有蛮族的入侵,卫戎军平叛这次规模空前的民乱,不会花费太大的力气。 高举承天顺意大旗的义军已经没有离开神都时的士气,浩浩荡荡的队伍还在向北面进发只为了一件事,五十万卫戎军是生是死?蛮族的大军是否已占领了中洲北方的一角? 这些总得要搞个清楚才行。 抱着这样的目的,义军一路急行,越走越快,直到黑色的大海挡住了去路。 极北处有神山,名不周,神山接天,飞鸟难渡,只是名为不周的神山现在却陡然消失,不周神山以前所在的那块地方,已变为了一片大海。 海浪拍打着岸边,荡起阵阵水雾,水雾升腾的瞬间,便会有人看到阵阵奇景。 有战士在绝望的嘶吼,有武将在愤怒的咆哮,有蛮族人在阴沉的尖笑,有大山在倾倒。 大海无情,挡住了去路,幻海之明,自此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