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那山城的失守让西夏朝廷大为震动。李继迁连忙召集群臣商讨对策。 这一次宋军的行为太反常了,从牟那山方向进攻,之前没有先例。那个方向对面是辽国。现在辽国虽然没了,但是那地方不是应该归了金国吗? 为什么是宋军出现? 因为铁鹞子的损失惨重,而大宋又面临金国的巨大压力,所以这两年宋夏之间异常和平——真正的战争一次也没有。 李继迁想不到宋国说打就打,还打的这么有创意。从牟那山进攻,这不但意味着宋国绕了一个大弯子——极大的加重了军队的后勤负担,而且他们还同时得罪了金国——李继迁认为那地方是金国的领土。 莫非大宋是疯了不成? “陛下,当前要紧的事,是弄明白牟那山的宋军是宋国哪一支军队。是大宋的禁军,还是西军。如果有禁军,就是赵佶的决定,如果只是西军,事情会好办一些。” 李察哥的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怎么做?”弟弟的话让李继迁看到了点解决问题的希望,他连忙追问具体的应对。 “我们应该派遣使节马上去汴梁,问清楚赵佶的意思,同时集结人马,向右厢朝顺军司运动。” “好,就依皇弟的意思。”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次还是李察哥带队,先期带领三万西夏军向右厢朝顺军司出发。 右厢朝顺军司是兴庆府的北大门,是牟那山到兴庆府必经的门户。这个地方因为前有牟那山,后有兴庆府,所以虽然位置重要,驻扎的兵力却不多。 现在情况有变,宋国一反常态,从牟那山进兵。而且牟那山已经失守了,所以右厢朝顺军司的地位就变得异常重要。 作为西夏皇帝的亲弟弟,李察哥亲自带队,可见这件事对西夏的重要性。 同时李继迁命令马上组织一支使节团,立刻出使宋国,务必尽快到达汴梁,弄清楚赵佶的意思。 这件事也是急如星火,靠文官四平八稳的节奏太耽误事。 最终李继迁从铁鹞子中选了一个人——野利智高,作为使节团的头子,即刻赶赴汴梁。 同时,李继迁还发出了圣旨,召集全西夏各地的军队前来兴庆府勤王。 李察哥心急如焚,带着队伍以急行军的速度,终于赶到了右厢朝顺军司,看到城头上依然飘扬着西夏的旗帜,李察哥终于松了口气——城还在,没丢就好。 牟那山城一战,有一些见势不好的西夏人早早就逃出了城,所以西夏朝廷才能收到消息。 对于牟那山的迅速被夺取,李察哥心里有着一份深深的担心。 逃回来的人说,敌人有大量的怪异车子,不靠牛马拉,却跑的飞快。而且敌人有强大的火器,根本不用露面,就可以打死人。 宋军已经使用火器很久了,西夏也知道了天雷和火炮。对于火器,李察哥总是有个概念,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但是火器如此犀利,却让李察哥没有想到。大宋原来有火炮,只是中看不中用,所以西夏也就没搞火炮。 现在火炮被大宋用在战场上,李察哥也没觉得有多厉害——在他想来,火炮应该和大号的投石机差不多。 西夏有泼喜军——就是骆驼驮着的小号投石机,自然他们也有大号的投石机了。 自己有投石机,敌人有火炮,看来势均力敌。可是李察哥觉得就算是自己去打牟那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打下来。 本时空的攻城之战无不耗费时日,打一两个月是起步价,打半年甚至一年的都很平常。 现在宋军几乎一照面就拿下了牟那山城,李察哥认为是没藏波杰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他不应该带着大军出城战斗。如果稳稳的守住城池,敌人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攻打下来。 现在李察哥进入右厢朝顺军司,立刻传令加紧各处的防御,同时严命各部,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城。 做完了这两件事,李察哥才命令西夏军派出大量斥候去牟那山方向侦查敌人动静。 知己知彼,这点李察哥也要做到! 西夏斥候一路向北,向着牟那山方向前进。他们本以为会很快遇到宋军的先头部队,可是没想到走了好几天,一个敌人也没看到。 这让西夏的斥候有点纳闷了。敌人打下牟那山,难道没有顺势南下吗? 如果南下,按照一般的行军速度,早在几日前就应该发现宋军的先头部队了。 可是他们走到现在,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这是怎么回事? 西夏斥候当然不知道近卫军全体都在牟那山休整。机器要修理,物资要补充,掉队的要归建,关键是,秦牧要在这里搞建设。 近卫军不能一路平推过去,那将会拉大战线。如果西夏全国都被打下来,近卫军将没有能力维持全西夏的秩序。 一个混乱的西夏,不是秦牧要的,相反,这是他一直要避免的。 从旧的秩序尽可能无痛的转移到新的秩序,是秦牧的追求。 牟那山城,是开始,也是一个试点。近卫军全体,军民两个方面,都要在这里积累足够的经验。 牟那山这块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城市的城墙快被拆没了。百姓拆不动的地方,近卫军直接上**给炸开。四面城墙现在只剩下高出地面一尺多的一堆土。 这堆土最终也不会留下,会成为建筑材料,填充路基。 城里的秩序逐渐恢复。不过这种秩序不是之前的秩序,而是一种全新的秩序,劳动的秩序。 因为拆了城墙,城里的百姓就有了城砖做建材。他们立刻开始修缮自己的房屋。 这时候,就有一些聪明人动起了歪脑筋。他们看到异族人全被抓走了,城里的房屋就空出来好多。这样自己干嘛还盖房,直接抢来住不就可以了吗? 但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全被近卫军制止了。有敢不听话的,全被杀掉了。 百姓这才对近卫军的认识更深了一层。他们不只是杀异族人,本族人也杀。要想活的好,就得听他们的话,守他们的规矩。 秦牧认为,劳动是改善生活的唯一正确途径,巧取豪夺,绝不能姑息。 那些想不劳而获的,全是新世界中的反面教材,对于这样的人,近卫军处理起来毫不手软。 这样牟那山的百姓都没了占便宜房子的心思,他们一门心思开始盖自己的房子。 不过逐渐的他们发现,近卫军不禁止他们拆那些空房子。这个发现让牟那山的百姓又多了大量的建材。 很快,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房间院落全被拆的干干净净,就好像这块地方上从来没有人存在一般。 异族人的痕迹,飞速的从牟那山城被抹去。 刘云飞越来越佩服军长的智慧。这一手可以说是神来之笔,近乎无形,但是却比什么方法都管用。 如果自己再晚来几天,都不会知道这地方曾经还有异族人居住过。看起来,这就是一个大宋的普通城市而已——真正的润物细无声。 给自己家盖房,并不能带来任何收入。而近卫军摆在城中的商品摊子,却日复一日的勾引着百姓们的心。 近卫军有太多的好东西了,各种搪瓷产品,玻璃制品,五金工具,日用百货,吃的穿的用的,贾红线几乎把百货大楼给搬到了牟那山。 这让城里的土包子一下就开了眼界。 他们每一样商品都想要,可是却没钱买。近卫军不要金银铜钱,更不要西夏的钱,他们只要自己的那种花花绿绿精美无比的纸币。 想买好东西,就得有这些纸币,想得到这些纸币,就必须去给近卫军劳动。 现在已经有十几支厨娘大队在工地上为劳工做饭了。她们是牟那山城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先富不是钱多,而是好东西多。 贾红线言而有信,工钱日结。这些女人拿到钱,无一例外全第一时间换成了近卫军提供的商品。 她们最先享受到了工业化全方面的照顾。衣食住行,只有她们想不到,没有微山湖不能提供的。 这让全城百姓都眼馋了。女人可以做饭烧水,男人也可以搬砖挑土,力气活还是得看男人的。 他们也想去工地打工。但是近卫军现在不收单个的工人——太难于管理。 近卫军让他们几十人组织一个队伍,找个挑头的,一起来工作。 蔡峰就这样成为了第一支民工队的队长。他手下有一百来号人,是牟那山中人数最多的一支民工队。 百姓更相信他,是因为他娘子是最早和近卫团打交道的人。 蔡夫人现在手下管理着三支厨娘大队,人数接近两百,是牟那山城真正的风云人物。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手下人多,更是因为百姓们知道,那个漂亮的娘娘,去过蔡夫人的家。听说给了蔡家好多好东西。 蔡家的小九娘,好像都被那个漂亮娘娘认作了干女儿。 这番话有对有错。贾红线的确是拜访过蔡夫人的家,但是她没有认下九娘当闺女。 贾红线很清楚,自己在儿女问题上的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是后宫的大事,甚至是天下的大事。 如今方好音和折美鸾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越来越接近临盆,这时候如果自己惹出点麻烦,让两人生产时候不顺利,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就算她们难产不关自己的事,可是自己却送给人家一个把柄。这样事情做不得。 她来蔡家拜访,只是单纯的走基层,多掌握西夏百姓的各方面情况。当然,九娘的可爱也是她来蔡家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百姓不知道这些,再加上蔡夫人有意无意暗示九娘是贾红线的干闺女,他们都以为蔡家这次真正的攀上了高枝。 这样百姓都愿意跟着蔡家干。蔡峰夫妻两个,手下都掌握着一大批人,每天为工地输送劳动力。 每一支劳动队的队长,都有着不菲的报酬——比工人要多,按人头来。 蔡家有两个队长,而且他们不止带着一支队伍,这让蔡家迅速的积累起大笔财富——都是新世界集团的钞票。 但是钞票就是钞票。有近卫军和大量的商品做支持,新世界集团的钞票几乎立刻就得到了牟那山百姓的认可。 现在即使他们自己人之间做买卖,也抛弃了西夏的货币。 新世界集团的统治地位,迅速的建立了起来。 蔡夫人一边在煤油灯下数着今天的收入,一边对蔡峰说道:“她爹,今天我又拉了十个人进来,钱赚的比昨天还多,我想给咱家一人添一件棉衣,你看怎么样?” 折可求不断的疯狂扩张棉花种植面积,如今新世界集团有着充足的棉花和棉布,棉衣也就成为了新的商品。 现在已经入秋了,西北的秋天已经很冷了。有新款的过冬衣物,而蔡家手里又有钱,当然要买棉衣御寒了。 “咱俩和九娘一人买一件就好。五郎七郎就别买了。” “为什么?儿子不是人?”蔡夫人感觉奇怪。蔡峰之前对儿子可比对女儿好多了。怎么今天反对给儿子们买棉衣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蔡峰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凑近夫人耳边说道:“我听说近卫军要在城里建学校,招学生。学生包食宿还给衣服。我打算让五郎七郎全去学校。这样不但能混个前途,还能混身衣服。” “你意思是李家皇帝再也打不过来了?”蔡夫人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她实际一直担心异族人杀回来。 “他们就算打过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蔡峰可比蔡夫人见识高多了:“近卫军那些车子,那些炮,那些机枪,哪一样是李家能顶得住呢?我看啊,近卫军做这个学校,就是想弄点本地人给他们带路。否则他们早就打进兴庆府了。” 蔡峰的见识不可谓不高明。连带路党他都想到了。 隔壁屋里,蔡家五郎七郎偷偷的爬回了床。他们刚才一直偷听父母的谈话,现在俩人在黑夜中对望了一眼。 他们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近卫军的学校,咱们去还是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