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当张过迈进朱勔的府邸时候,即使以他的阅历,也感觉到一股惊人的豪奢。 坊间所言,花石纲十成中的九成都落在了朱勔王黼之流手里,果然不假。 不说别的,只看这寒冬季节,道路两边开满了黄花,就可见一斑。 那黄花不是腊梅,也非迎春,而是朵朵黄金打造的牡丹! 这一片黄金牡丹的花海,直让张过叹为观止。 “张天师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朱勔得到正一道天师要来拜访的消息,早早就等在仪门之外。这在他来说,已经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了。 这大宋朝,哪里有几个够资格让朱勔起身迎接的人呢?何况迎到仪门之外。 “无量天尊,朱居士言重了,贫道不敢当。”虽然朱勔早就是宋徽宗的宠臣,但是他实际职位并不高,属于有权却不够级的人。 这也是因为他名声太差,赵佶就算有心也不敢给他提级别——那还不更惹天下人愤怒。所以张过就随意称呼他为“居士”,不高不低,反倒自然,就如称呼普通人一般。 “天师快里面请。”说着话,朱勔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张过这下不能装看不见了。实际他一见朱勔就看到这个矮胖子左臂缠着明黄的一卷蜀锦,比起自己这一身行头一点不弱。 张天师自幼就有大志,所以平日里多以黄色装点自身。 他一个方外人士,又是正一道掌教天师,用黄色装点自然还算说得过去。可是朱勔怎么敢用黄色?还是这么刺眼的明黄。 本时空,明黄可是皇帝专用的颜色。而且即便是皇上都不轻易穿明黄服装——这要在正式场合穿着,平日里赵佶穿的很随意——舒适就好。 朱勔这是不怕死吗? “朱居士,你这……”张过可不敢乱来了。你家有黄金做的牡丹花无所谓,显摆吗,有俩臭钱不知道怎么得瑟了。理解。但是你这个黄色可是太要命了。 如果朱勔不给他讲清楚,张过都不敢再向前走了。相反,他得扭头就跑——现在绝不能和反贼搭上关系。 “天师,你说这个吗?”朱勔把那缠着明黄蜀锦的胳膊抬的更高,让张过看的更加清楚:“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还请居士教我。” “我这只胳膊可是了不得。前几日官家夸我办事办的好,办的顺心,所以特意拍了拍我这只胳膊。官家乃是当今天子,又是上天下界的长生大帝君,我这是沾了官家的仙气啊。我只是为官家做了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却得到官家如此厚爱,每日思想起来,怎不能感激涕零,五体投地。为了时刻能感到官家的仙气,所以我就把这处仙气所在好好保护起来,也好时时刻刻感念官家对我的恩宠!” 一席话,听得张过差点吐了——你能再无耻点吗。。 总算是张天师久经考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所以尽管朱勔已经远超下限了,张过还扛得住。 原来你胳膊是这么个道理。那就好,不是造反,我就不担心。 “原来如此!居士之心,天地可鉴!” “应该的,应该的。天师,请。” 朱勔陪在张天师身边,穿过重重院落来到客厅。 两人落座之后,寒暄一阵,终于张过开始进入正题。 他来朱勔的府上,可不是特意感受这支金胳膊,而是有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张过要见朱壕。 朱衙内可是真没想到正一道天师想要见自己。这可怎么说的?他正在屋里练习“MYALL”这首歌呢。 这是全日文的歌曲,对朱壕来说纯粹是一门外语,他连教科书都没有,本时空又没有录音设备,要想凭记忆学会了,真是难度太大了。 可是再难也浇不灭朱壕的热情。不学会这首歌,怎么能当好衙内!衙内,不只是有摩托车,还得时时刻刻走在流行的最前沿。 他正这里练呢,仆人来传话,说他爹请他过去见客,客人是正一道张天师。 哎呦,这可是个贵客! 虽然不知道张天师为什么没事来自己家,可是人家地位在那摆着呢——就连皇上都尊重他,自己绝不能耽误怠慢了。 朱壕连忙整理一番,立刻就开着摩托过来了——朱府太大,靠走路太慢。 摩托车停在客厅之外,没等他下车,张过和朱勔已经走了出来。 “莫非这就是那传遍京城的奇物——铁马?”张过好奇的望着摩托车。 朱壕心里一阵鄙夷。还天师呢,连摩托车的大名都不知道,跟着愚氓一样的铁马铁马的叫。 “天师,这正是京城铁马。”没等朱壕开口,朱勔连忙抢过了话头。他可不能让儿子胡乱张嘴。朱勔知道朱壕对摩托车有多看重。丫鬟仆人要是有人敢叫这个玩意是“铁马”,朱壕马上就会发火。 “快来见过张天师。”朱勔一边说话,一边对着朱壕使眼色。 “见过天师。”朱壕下了摩托,恭恭敬敬的给张过施了个礼。 “小朱居士,贫道有礼。”张过拂尘一扫,也认真的还了个礼。 虽然张过志向远大,但是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时时刻刻都给人一种亲近之感,绝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做派。 “这个铁马,如何能跑呢?”张过在屋里听到摩托的发动机声,实在忍不住就出来了。不过他出来时候,摩托已经停下了,他没看到摩托怎么开。。 这次来朱府,交友闲聊是附带的,他最主要目的就是看看京城铁马。 他在龙虎山时刻关注天下局势,而汴梁更是他关注的重点。 汴梁的一举一动,他都要知道。 火柴香烟这种,一面世他就得到了。 但是摩托车他可得不到。不但得不到,甚至连见都见不到。哪个衙内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开车从汴梁到龙虎山自驾游。 这种世间稀罕物,张过必须要看看。 本时空摩托车就那么几辆,张过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看看朱勔家的这个比较方便。 毕竟朱勔虽然是皇上宠臣,实际官阶却不高,以自己的身份,多少还能占点便宜。 若是去蔡京府上求蔡鞗,那就很难说了。 蔡太师肯定不如朱勔好说话。 被张天师看重自己的摩托车,朱壕顿时感觉面上放光。 正一道啊,张天师啊,天下人仰望的存在,可是你没有摩托车。想来看摩托,还得找我。 这下朱壕来了兴致,他跨上摩托,头盔都不戴,就这么给张过演示了起来。 他也算是老司机了,平日里面浸淫在摩托车上,如今骑摩托的技术比秦牧还高。 这也一点不稀奇。想想后世五六线的小县城,“鬼火”摩托车一群群呼啸着招摇过市,骑在上面的不都是中二少年吗。 他们只为炫技,根本不知道怕死——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如今朱壕就是这样一个状态,虽然这是一辆太子车,但是硬被他玩出了鬼火摩托的感觉。 单轮行驶,撒把行驶,单腿跪在座椅上行驶。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这下把张过真的给震惊了。 他本来对于这个铁马就极为震撼。两个轱辘,还一前一后,这怎么走?怕不是一动就摔倒吧。 可是没想到,朱壕给他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这车不但不摔,而且走的如此好。都不用俩轱辘,一个轱辘就行。而且还可以不用扶着,撒开手也能跑。 因为张过是第一次见摩托车,所以他还以为摩托车本身就有这个本事。 这下张天师彻底被朱壕给坑到沟里了。 张过一心谋求天下,所以他留意天下的一切。香烟火柴要留意,铁马更要留意了。 这东西如此灵活,如此强大,如果拿来装备军队,该是多么无坚不摧的一支武力。 甚至张过都想到了,他手下的大军,浑身披挂重甲,手里握着锋利的大刀,骑着这个铁马,一往无前的向前冲。 那时候天下间谁能挡得住自己兵峰? 寻常战马还要披甲,这样就影响了速度。这个马本来就是铁的,都不用甲胄,而且还这么灵活,一个轱辘也能跑。简直是神器啊! 神马! 张过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建立这样一支铁马骑兵,然后横扫天下。 有了这个打算,他更加用心的和朱壕聊起摩托车了。 朱壕见张天师赏脸,竟然不理老爹,专心和自己讲话,真是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这俩人于是几乎瞬间成了铁哥们。 但凡张过有问,朱壕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张过有时候没问,他也说的兴趣盎然。 张过经过多方打探,觉得自己对铁马多少有了了解,可是隔行如隔山,其实他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这俩轱辘的车怎么能跑。 不过这个问题朱壕也不知道。哪个玩鬼火摩托的中二少年会去研究发动机原理呢。有那工夫,我给车子多挂俩灯不好吗。 言谈半晌,张过问道:“小朱居士,不知这个铁马,何人所制,何处有售?” “这个马,是秦大哥造的。眼下汴梁城,再没有地方卖的了。” “你说的秦大哥是?” “秦牧,秦少爷,折家女婿。” 原来是他! 张过明白了。这是折家的东西。他也和本时空的绝大部分人一样,根本不可能意识到秦牧的真正身份是在折家之上。 在张天师眼里只有折家,秦牧不过是附属在折家身上的一员而已。 这就让张过心里有点犯嘀咕了。 折家是军中的世家,他们一直在边疆,征战不断。自己能看出铁马的威力,没道理折可求看不出来。 难道说,折家早就组建了这么一支铁马骑兵不成? 可是如此的话,为什么打幽州时候没见折家军骑过来呢? 这问题张过在脑袋里面一转,自己就有了答案。 不用问,明摆着,折家有不臣之心! 有如此威力无穷的铁马骑兵,却不告诉官家,不带来前线,这还用说吗,他们要造反,留着自己用! 不好,如果这样的话,自己手下的兵丁可绝不是铁马骑兵的对手。 这可如何是好? 张过本以为自己能趁着天下局势大乱,浑水摸鱼,夺取大宝。 可是没想到他才来京城,就遇到了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 这个敌人可比朝廷禁军厉害多了。 这东西出在折家,想来种家刘家等都没有。 那岂不是说折家已经无敌于天下? 这绝对不行! 张过此刻背后起了一股凉气。 不能任由折家再偷摸发展了。 必须及早的斩断折家的爪牙。这件事自己办不到,可是还有人能办到。赵佶,就找他了。 借刀杀人! 张过瞬间就拟定了这条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