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加强防御,刘正风事先在城门处制作了许多拒马和木制的蒺藜骨朵,本来是要摆在城外防止元军攻打之用,现在都被明雄摆在了城内用以阻隔元军。好在先期入城的元军少弓矢,双方虽然人马数量差别大,但是在这不甚宽的街道上,再多的人马也施展不开,交锋线上最多不过是有五六十人在互相厮杀而已。 几个性急的元军想自拒马上攀援而过,他们挥舞着刀枪拨开了这边的兵器,嚎叫着,借助同伴蹲下的身体,踩着同伴的肩膀一脚踏上木桩,奋力一跃,接二连三地就跳进了对手当中,明雄一言不发,拔刀向前,亲自与其交手。 元军当先一人是个牌子头,身高肩阔,膀大腰圆,手舞一柄钢刀,身体还没有落地,就凌空砍倒了两个对手,为后面的几个元军争取了一处落脚点。 明雄钢刀斜斜的劈下,势若奔雷,奔向这元卒的脖颈,那人正在得意,瞥见刀影飞一般过来,吓了一跳,赶紧举刀迎上架住,瞬息间两刀上下翻飞,乒乒乓乓相击了八九次,钢刀连击中竟迸发了无数火星。 明雄心里略急,手上刀势愈疾,身体腾挪犹如苍鹰搏虎,那牌子头本是仗着一身悍勇在军内素有英名,身上也有一些武艺,今日不料遇到明雄这个劲敌,交手十几招后就渐渐有些乱了章法。他毕竟武技有限,两军相争主要凭的是一口锐气,不如明雄在武艺上浸淫十几年光阴。 瞅见对手一个破绽,明雄吐气开声,自上而下,刀劈华山,连击对手的两侧肩膀数次,迫得元卒不得不扭动身躯左右格挡和闪避。他本就是体高身大,急切间身体姿势不免有些失去了平衡。明雄趁机一刀劈下去,手腕使力,刀身紧贴对手钢刀,大力一缠一绞,带得对手的钢刀不由自主的斜向外滑去,露出了中间一个破绽。 刷的一刀,明雄在其脖颈上飞速划了一下,刀过血涌,这牌子头一手捂在颈部,但飞溅的热血从指缝里如泉涌,身体失了力气,渐渐软倒在地。 明雄早已绕过他,与手下一起将刚才一同跃过来的几个元卒陆续砍倒,恢复了刚才两军隔着拒马相击的局面。 这几个元军被杀后,后面的元卒大多失色,再也不敢效法那牌子头,面对明雄时也变得缩手缩脚。 不过一炷香后,街道上已经死伤了近百人,但是一些拒马也被元军破坏和移走了数座,从而露出了一些缺口,特别是从两侧绕路的元军已经陆续开始出现在顺天军的两翼,双方纠缠的更加混乱。 明雄看看情况,知道继续在这里纠缠阻挡,已经开始失去地利,遂大声喝令缓缓后退,向三十步后的城门处撤去。 这城门处方圆百步都是空地,明雄早已在前面摆放了一圈拒马,再次布置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形。 明雄弃了已有数处豁口的钢刀,自亲卫那里接过一杆长枪,令众人依托障碍死战不退。城墙上有四十余弓箭手则居高临下冲着元军的前锋不断射箭。而元军则举着盾牌连续追击,冲锋,势要一举拿下这个城门。 有不少元兵蜂拥冲到城墙下面,想沿着城墙侧面冲开障碍,登上上城墙的阶梯,不料迎面就是一堆乱石落下,登时被砸得鬼哭狼嚎,骨断筋折,不得不退了下去。这城墙上多的是防御用的大石,只要有元军靠近可投掷范围,就是迎来一顿石雨。 元军千户大急,连身催促各部拼命向前,再令集中箭手反击,双方的箭矢你来我往,彼此都有了伤亡。 众元军士卒或忙着搬挪障碍,或与顺天军在拒马前厮杀。混战中,不少元军突然滑倒在地。倒了几人还算正常,但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摔倒就颇怪异,千户借着无数火把亮光仔细一看,这里都是青砖铺地,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踩上去溜滑。 “是油!”千户刚刚脑海一闪,忽然见城墙上向下射来数十枝火箭,下面的元军见到火箭射来,自然纷纷躲避,不料火箭落地,竟腾腾燃起一片片大火,沿着拒马外侧数步远形成一道数丈宽,十几丈长的火海! 火势燃起的又急又大,街上的不少元卒的衣袍很快就被烧着,惊得元卒哀嚎着连蹦带跳,又引燃了身边的一些同伴。城头上不时还抛下许多坛坛罐罐,里面盛着火油之物,容器碎裂后,火油四处溅射,流淌,引起更大的火焰。 受到火焰的伤害,众元军纷纷后撤,火势愈来愈大,火苗有一人多高,热浪灼人,根本不敢徒步穿过火区。 原来明雄事先在外侧倾倒了数十桶火油,撤退时又将部分准备好的火油倾倒在身后,待利用拒马吸引了大量元军在外侧纠缠后,再以火箭燃之,既可以烧伤元卒也可以暂时停滞其进攻。 数百元军拥在城门处百步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升腾的烈火束手无策,而贴着城墙想要自两侧迂回的部属也被擂石等打退。元军千户急得跳脚,这一耽误又是至少一柱香的时间,耳听着城内厮杀声一阵阵响荡在后方,自己若不能在贼军援兵来前夺占城门,今夜的袭城之战怕是要覆水东流了!至于军中的达鲁花赤更是脸色铁青,不断催促他尽快攻打。 怕什么来什么,通过熊熊烈火和大开的城门,元军上下已经隐隐能看见城外无数人马正在快步向城内赶来。 城外黑漆漆的野地里,纪献诚亲自领千余将士急急赶到了万金海、夏侯的大营外。 元军各路开始发动后,城外的靖安军的斥候和各队巡逻士卒就先后发现,立即回报了纪献诚。纪献诚则迅速召来常智、罗成、侯英、孙兴等,告之全部消息,因为有了前期宿不解甲的军令,营内士卒很快就刀枪在手,整装列队待发。 “令孙兴孙校尉领一部至南城门支援,把城内的鞑子赶出去,南城门绝不容有失!到后一切听明将军调度。” “令罗将军领本部前去万、夏侯部,后袭敌军!” “高尚,高校尉,立即将你部所有人员集合,全部执兵器,暂留营内,确保大营不失,并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应!” “方主簿,现在元军大举来袭,其目标尚未及城外的各部军属,还请方主簿赶紧组织城外民众疏散,至于青壮者则集合起来,入营待命,暂归高校尉指挥。” “本将自领一部去封堵北城门,诸君,蒙飞将军信任,吾等肩负临朐安危之重担,此正杀敌之时也!诸君,努力!” 帐内诸人齐齐施礼道:“但有所遣,敢不从命!”随后纷纷出帐,点起所属各部,燃起火把,飞速奔各自目标而去。 两条火龙自靖安军大营一至城南,一至城北,此时战事已起,部队夜间出发已经没有隐匿的必要。两队人马多打火把,夜色中如飞而去。 纪献诚勇且智,内心颇有城府,当初在山里于志龙就曾令他与赵石悄悄将不愿归降的孟氏义军将士在山坳隐蔽处全部处斩,此事不仅外人不知,就是靖安军内部也是多人不晓。 这些脏活于志龙不好亲自出面,纪献诚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自归入于志龙帐下后,两人有机会多次攀谈。纪献诚得以比旁人更加深刻知晓于志龙的心境和志向。 刘正风志大才疏,与于志龙的隔阂愈来愈大,渐有掣肘之意。于志龙因为初始威望浅,虽然靖安军实力最强,为了大局暂且收敛锋芒,小心与诸将交好。在临朐一战大胜后,两者之间互相猜疑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免令人疑虑。 刘正风既然烂泥扶不上墙,又与自己没什么深厚情谊牵扯,纪献诚、钱正等脑瓜活泛的不禁有了想法。 此前,纪献诚曾为此事私下悄悄探过赵石的口风。赵石听了,呆立良久,最后才冒出一句:大敌当前,实不宜行之!此事慎行,出你口,入我耳,绝不可外传! 好在于志龙这次最终下定决心,暗中将计就计,索性就此彻底解决与刘正风的矛盾。赵石、纪献诚自然无二话。 益都元军来袭,在于志龙、赵石、纪献诚等的预料之内,毕竟于志龙等南下不可能瞒过敌我多日,按照战前推演,只要临朐城能够坚守四到五日,于志龙等就可以解决南方元军大营,随后疾行赶回救援。 若不带走较多的军马,怎能坚定元军迅速来袭的决心? 若顺天军实力不减,战况不出现危急,刘正风又怎会出现意外? 说起来,这个度如何把握确实令于志龙、赵石犯难,临朐的战兵实力还不能大为减弱,否则无法坚守数日。两人思前想后,这才确定带走约两千兵马,至于刘正风不放心,担心于志龙就此一去不回,或再建奇功而自傲,特令于世昌部跟随,不过是伴随监视和分功而已。 赵石愿自请留守,不过于志龙斟酌再三,还是令其随行,一则南方联络之事还需赵石亲自出马,二则不想临朐万一有变,脏了赵石的清名 万一此事事后被人揭穿,这个黑锅还是让纪献诚背吧 纪献诚既然甘心授命,说明其心底有了觉悟,这是机遇,也是挑战,他自知论亲疏,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赵石与于志龙的亲密,不过既然于志龙选择他为留守主将,说明纪献诚已经走进了于志龙身边的核心圈。 如今有元军夜袭,城内外形势紧急,此风云突变之际,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且看我纪某人的手段吧!纪献诚此时暗暗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