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苏钰总在感叹,这世上的故事是不是都是由老天爷编排好了的,如若不然,茫茫人海当中,她怎能这样巧的死里逃生,还能在百水村附近的镇子上,遇见曾大财主的人。 都说大难不死之人必有后福,苏钰觉的她经历此次劫难没有死掉,以后一定会一飞冲天,成为赫赫有名的一代大侠,然后被后世几代人口口称颂。 每当苏钰这样感叹的时候,萧逸只笑笑,不说什么,那为她诊治的粗鲁大夫,总会如冷水泼热油似的,出言打击上那么几句。就如此次苏钰刚刚畅想到了美好处,那大夫又出言道:“什么大难不死,什么死里逃生!我已经说过了,那伤口本就不深,且杀你的人没有经验,不能伤到要害,莫说是我老黄,就算是个庸医兽医,也能将你治好。” 苏钰不信,反驳道:“我那时只觉得天昏地暗浑身发软,分明就是不行了,是你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救下了我。” 苏钰认死理,这话说完,谁知那老黄大夫更认,坚持道:“分明就是你这丫头身体太过细弱,连日里奔波劳碌未曾好生养着,如今来了月事,加上受了伤,据说又瞧见了那遍地的蚂蝗,失血多了带着惊吓,才导致的昏厥,休息这一阵子,吃上我给你开的几副药就好了,哪里是什么死里逃生妙手回春。”说着,那老黄大夫还叹息着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太多,故意夸大扭曲,改变了事实。” 脸色一拉,苏钰看了看周遭只有萧逸没有旁人,便到老黄大夫那里对峙道:“承认我大难不死说你妙手回春,不好么?像你这样,这辈子都成不了神医,只能在这乡村小镇上把把脉,抓抓药。” 这话一说,那黄大夫更不服了,轻嗤一声道:“所谓神医,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装模作样,把自己捧到了云尖上,什么隐居的,千金难求的,都是些泛泛之辈,像老夫这样的,是没有忘了学医治病的根本,给老百姓看看病抓抓药,学来本事自得其用,老夫得意的很!” 苏钰一听,确实也认识到自己方才的说辞有些太过肤浅,对于这看病粗鲁的黄大夫,也是刮目相看了几分,不由得自身气焰,瞬间就弱下了许多。 “那个,那个……” 苏钰支支吾吾片刻,刚要服软,却听那老黄大夫想着苏钰的话,越想越气,嘴巴下的羊角胡子都气的翘上了天,十分恼怒的道:“你这丫头看来除了气血弱些,火气倒是有些太过大了,今日的药汤里面,老夫给你配上一味黄连,可让你败败火!” 苏钰一听黄连,蓦地想起了第一次见这黄大夫时,还是被那剿灭青云岭的匪兵追赶,劫持了曾大财主之后,被他带到了这黄大夫面前,当时那次碰面,苏钰便瞧着这黄大夫脾气不算甚好,还想着他身为大夫,倒不晓得给自己开一碗黄连败败肝火。 如今看来,人果真也是不能动了歪的心思,因为因果有报,这眼下,就报到了自己身上。 说起来,谁让那天夜里她因大意,被人从身后捅了刀子!谁让萧逸抱着她跑的飞快四处找寻大夫!谁让那曾大财主手底下的大夫不好好待在青州坐诊,背着破药箱子满世界到处跑,没病找病,还偏生遇到了她,然后将当初的黄连之仇,如数还了回来。 苏钰瞧着,这老大夫小心眼儿的程度,都有些像唐折那个爱记仇的家伙了,小时候她曾悄悄,将唐折藏在枕头下面的酥糖吃了一块儿,那家伙当时未曾表现的明显,没有多说什么,只在过了一段时间,娘亲和唐伯伯从别的镇子上回来,带回了几个稀罕的泥人之后,唐折便用这偷酥糖的事情,威胁苏钰将泥人给了他玩儿,那时苏钰纵使心中万分不愿,但是身为大侠,面子高于一切,也就割舍了那泥人给唐折,从此唐折在苏钰心里,也深深落下了个小心眼儿的烙印。 如今这老黄大夫,苏钰瞧着不仅小心眼儿,还是个暴脾气,怪脾气,不过如今她有求于人,伤口到底也是这老黄大夫在调理,而且一日好过一日,也是十分的有效果,便想着大女子能屈能伸,她就勉为其难,给这黄连大夫一个面子,再吃上他几副药。 当然,苏钰卖的这天大的面子,也是只在心里默默给的,那黄大夫并不知情,如若不然,想来胡子不仅会被气的翘起来,苏钰药汤里的黄连,也是不知要加上多少了,所以苏钰咬咬牙,闭上嘴巴只在心里诽谤,生怕这暴脾气的大夫气极了,加黄连加到丧心病狂。 决定不再与这大夫斤斤计较,苏钰背后有伤,慢慢挪着身子,又去了萧逸那旁,过去问道:“百水村那里怎么样了?” 萧逸摇摇头,“再派人去,那里的人已经走了无影无踪,那里正全家老小,一并都被人杀死了。” “是那魏念程干的?” 萧逸沉默一瞬,“不确定。” 忆起当时与魏念程对峙的时候,苏钰明显感觉的出来,面对魏念程这样杀人吸血丧心病狂的凶手,萧逸那时,分明也是有一些犹疑的。 本作为旁观者来讲,萧逸与那魏念程无冤无仇,两人背后又代表的是两个家族势力,所以就算萧逸顾念家族关系,不打算杀了那魏念程伸张正义,苏钰也说不得什么,毕竟惩奸除恶是一种情分,萧逸若只护着家族,也是一种本分。 但此时,苏钰觉得,两个人作为夫妻,还是忍不住要朝着萧逸问上一问。 “你当时不杀魏念程,可是在顾忌魏家?” 萧逸眸子对上苏钰的眼睛,见里面没有咄咄的质问,也没有鄙视他优柔寡断善恶不分,只是单纯的,一副好奇的模样,便如实道:“我父亲虽死了,但是萧家军的将士,仍旧数不胜数,若萧家与魏家成了敌人,那么大梁朝势,就又会变了局面,所以我不杀他,有一些这方原因在里面,但最主要的,却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萧逸摇摇头,也有些不解,“当年我认识的魏念程虽然心高气傲自命不凡,却不是如今的模样。” 苏钰细想,当初在京城杀那纨绔涂录的时候,也确实不曾听过这魏家的魏念程,有过什么太荒唐的举动,虽然传言里面没有什么赞美歌颂的词语,但也没有顶着太大的恶名。 至少,不会是如今嗜血成性的模样。 萧逸回忆片刻,徐徐道:“当年的京城子弟里,魏念程算的上是个优秀的人物,文韬武略也都样样拿得出手,当年他虽傲慢张狂,但派去各地任职的时候,也算的上是个不差的官员,只是不知如今,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苏钰细细想想,记得当初那魏念程拿着长枪刺过来的时候,其实分明是可以刺向她的心脏的,但是那魏念程手下留了几分情,只刺向了肩头,想来像萧逸顾忌魏家一样,魏念程也在顾忌着萧逸。若像萧逸说的那样,当初的魏念程在各地任职的时候,也能算的上是个好官的话,那也有可能说,那魏念程心底,还存着些许的善良? 可善良的人,怎么会变成后来吸食生人鲜血的恶魔? 联想起这整件事情,苏钰朝着萧逸问道:“你上一次见魏念程,大概在什么时候了?” 萧逸回忆片刻,估算道:“约莫有三四年了吧。” 苏钰点点头,推测道:“你说,是不是那魏念程幼时险些夭折,然后魏同为了给儿子续命,特请出了那南疆的蛊师为他种了断生蛊,这断生续命的期限为十年,十年之后,便会反噬其主。那苗江苗蒜兄弟说过,他们妹妹的死,差不多也是在两年前,会不会是从两年之前,那断生蛊开始反噬,魏念程前去南疆求救无果,便从接近南疆的南陵开始吸血维持生命,并且恰巧杀死了苗江苗蒜的妹妹?” 苏钰停顿片刻,接着道:“也许,就像是那苗蒜说的,死的人大都是一些平民家的孩子,才没能将这件事情掀起太大的风浪,而他一路走来,为了缓解痛苦延长生命,便一路杀了不少人,跨越的地域也是极广,直到他发现了百水村的地势,可以让他将体内的断生,再次沉睡三年左右,才留在这里,联合这里的里正,开始大肆作案!” 萧逸听了,点了点头,心里也认同苏钰的推断,但是心底却有些疑惑,那魏念程费尽心力这么久,突然之间丢弃了百水村这样好的风水阵离开,如果仅仅是因为隐藏的地点被暴露了所以离开的话,那又有些不太符合他魏念程的作风。 苏钰心底同样在疑惑,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说,他还会换个地方,接着杀人么?” “不会。” “你为何这么确定?” 萧逸肯定道:“若他想在这里继续杀人,必定不会在意,有没有被别人发现,既然他已经走了,可见是不需要风水阵了,该是他体内的蛊虫,已经得到了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