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和尚想紧随其后前去追他,可当他回头看了眼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周间,终究还是忍住了,转而来到了周间的身边,扶起了他,要给他查看下伤势。 周间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师傅,别看了,治不好了” 虚空和尚红着眼睛,默不作声的依然执着的扒开了周间胸前的衣服,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插在他的胸膛,格外的刺眼,虚空和尚很是懊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若不是他大意放松了戒备,就不会如此,他手伸向匕首,想将匕首拔出来,给周间包扎疗伤,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试一下,他不想让一个老人为了救自己而死去。 可周间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小师傅,不要徒费心力了,人终有一死,此匕首不拔出来老夫可能还能多跟你说几句话,若拔出来或许就立刻归去了,就这样吧,让我在与你说些话吧” 虚空和尚依然低着头默不作声,可他却听从了周间的话,松开了匕首,将他抱到了一颗树下,让周间背靠着树木坐着。 周间靠着树干,面色苍白的观看了虚空和尚:“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武功造化,真是后生可畏,了不得啊” “老人家您放心,日后小僧必将寻得那恶人,亲手杀了他,为你报仇” 周间剧烈咳嗽了几声,随即嘴角溢出血液,可却吃力的对着虚空和尚摆了摆手:“魏拓乃魏国上将军,权势通天,手下兵多将广,你我非亲非故,万不可为了我以身犯险,老夫的孙女周莹,已经前往赵都投奔赵括了,她年纪尚小,涉世未深,如若日后她遇到危险,还望小师傅能够替老夫多照顾她些,这样就可以了” “老人家请放心,您救了小僧一命,就是小僧的恩人,日后待周莹姑娘必将如对待恩人般,若有人敢对她心怀不轨,小僧必将其除之” 周间听后,有些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闭着眼睛道:“回去记得告诉赵括,让他日后也要小心些魏拓此人” 虚空和尚重重的点了点头。 “屋里面有个靠椅,平日里我若无事时便喜欢将靠椅放在门前,躺在上面晒着太阳回忆往事,那种感觉很好,很是享受,如今命不久矣了,还想躺在上面,在回忆着往事中静静死去,你能帮我吗?” 虚空和尚听后,身形立即一闪而过,再次看清他的身影时,他已经到达了院子内,直接进入屋内搬出了那个靠椅,将它放在了门前,紧接着又快速的来到了周间的面前,将他抱起回到了院子内,把他放在了靠椅上,自己则站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周间。 周间躺在了上面后,整个人似乎都得到了放松,很是满足的笑了笑,之后又闭上了双眼,像是在回忆着他的一生,许久后依然紧闭着双眼的周间缓慢的开口说着:“我这一生,出生高贵,当过将军,率领千军万马冲过锋陷过阵,风光过,当过辅佐重臣,君臣互信,务实过,逆贼谋反致使家破人亡,被人追杀,落魄过,可最让我觉得无比珍贵的日子,还是与莹儿相依为命的这些年,让我感受到了紧密相连的亲情,莹儿...乖莹儿...爷爷这次要食言了,不能前去赵都接你回家了...” 周间像是在说给虚空和尚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倾诉着内心中的不舍,到了这里,周间紧闭的双眼中早已流出了两行泪水。 “小师傅,老夫死后不想任由尸体腐烂,最终变成一堆白骨,更不愿让周莹日后回来见到已是白骨的我,还望能帮老夫最后一个忙,临走前,放把火将老夫烧为灰烬,随风而去吧” “老人家,小僧怎可如此”虚空和尚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痛苦的哭泣道。 “老夫先谢过小师傅了” 之后周间都不曾在言语,躺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回忆着自己的过往,回忆中,他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大周帝国刚刚灭亡,他与王兄还有魏拓三人为了魏地的子民,为了祖上的领地不被其他诸侯吞并,领兵四处征战,最终建立魏国,成为了仅存七国中的一国,那时候与魏拓还未曾反目成仇,关系甚是亲密,毕竟是同父兄弟,两人一心都是为了刚建立不久的魏国而努力着。可惜好景不长,王兄过早离世,遗诏立魏辉为新皇,新皇上位后,两人处理国事常有分歧,矛盾日益加重,魏拓与他便渐行渐远,最终在新皇上位两年后,魏拓同先皇次子魏辉密谋造反,领兵杀入了宫内,逼死了新皇。 周间又想到了新皇魏辉,迷糊中好像见到魏辉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对着他招手,就好像再说:叔父,侄儿来接您了,周间瞬间老泪纵横,这些年来,周间内心对魏辉充满了愧疚,他痛恨自己无能,未能保护好他,让魏拓他们谋反成功。如若魏辉还活着,还是魏国的皇帝,仁政爱民的他必然能够将魏国治理的更好,而如今的魏国呢?看似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疆土辽阔,可连年的征战早已让国内的百姓不堪重负,苦不堪言。这一切都是魏拓所造成的,他恨魏拓,一直都恨,可此刻心中再想到他时,却出奇的平静了,心中没有怨恨了,或许是人之将死,无能力再恨了吧,今夜未能成功诛杀魏拓,报仇雪恨,自己反而即将身死,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吧。 这时候,周间他又想到了周莹,脑中出现了周莹那充满笑容的脸庞,内心深深的刺痛了一下,以后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周间想睁开眼来再看看这与周莹相依为命所居住过的地方,可眼皮却如千斤般重,任他如何却怎么也睁不开,他放弃了,随后他竟露出了笑容,因为他脑中看到了小时候的周莹。那个每次见他出门回来都会奔向他怀里抱着他的小周莹,那个不肯练武哭的像个泪人般的小周莹,那个总是撒娇让他给梳理头发的小周莹,那个总是会问他这个问题那个问题的小周莹... “爷爷,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母亲,莹儿却没有父亲母亲呢?” “爷爷,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城里呢?总是住在没人的地方呢?” “爷爷,为什么我们总是要换地方住呢?莹儿想留在这里,因为莹儿在这里刚认识了一个朋友” “爷爷,为什么非要让我练武啊?练武好累啊,莹儿不想练武了” “爷爷,为什么你不帮我梳理头发了?是不是你不喜欢莹儿了?” “爷爷,父亲母亲都是什么样子的呢?莹儿想知道他们的模样,莹儿怕以后遇见他们也认不出来” “爷爷,为什么...” 一滴泪水滑落到了周间那微笑的嘴角,随后周间放在椅子上的手臂滑落在了空中,周间离去了,安详的离去了。 而一直低着头跪在周间一旁的虚空和尚,也猛然的抬起了头看向了周间,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听不见周间的心跳声了,片刻后站起了身,来到了周间的正对面,又重新跪在了地上,额头着地重重的磕了三下,随后站起了身,走入屋内拿出了火折子,出来又深深凝望了周间一眼,“老人家,您安息吧” 将火折子扔向一堆干草上后,火焰瞬间升起,随即向四周蔓延而去。 虚空和尚走出了院子,见到了地上周间的那把软剑,便将其拾起,手拿着剑来到了先前被他击昏,此时已然躺在地上的三人面前。 这次的事情对他的内心打击很大,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寺庙中,环境的影响导致他内心单纯,让他单纯的以为世间人性皆本善,恶人都是误入歧途,皆有一颗善心,只要加以度化,必然会迷途知返。 可经历此事后,他才感觉到,恶人就是恶人,善心早已被吞没,无论如何点化,都不会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以后他是不会再信了。我虽是出家人,可日后若再碰到邪恶之人,必当破除杀戒,必杀之,内心想到此处,虚空和尚一把拉断了他胸前的念珠,厉声大喊道:“我本向善,奈何世间污秽邪恶之人众多,若佛祖无法度化,那就让我手中之剑前去审判邪恶吧,我佛慈悲只对善,面对邪恶只有杀,杀,杀” 身形瞬移,三声杀结束后,手中之剑也结束了躺在地上三人的性命。 此时,虚空和尚又转身看向已经陷入火海的院落,双掌合并对着周间的位置朗诵着经文。 老王三人此时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刚才见到虚空和尚连杀三人的恐怖模样,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毕竟虚空和尚给他们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人。 经文念完后,虚空和尚对着老王几人说了句:“回去吧”后,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