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不能怪她啊,原先在遗珠阁住着的时候,三顿饭都是别人送来,她是压根没下过厨房的,想给他解释,他自己不听,非要她做。 睨她一眼,沈故渊回到桌边坐下,嫌弃地道:“你是不是做菜给沈弃淮吃了,所以他突然就喜欢上别人了?” 哭笑不得,池鱼垂眸摇头:“我没有给他做过饭,这是我第一次下厨。” 沈弃淮哪里会要她做饭,全京城最好的厨子都在这悲悯王府了。只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给他送过一次饭。 那时候的沈弃淮只有十三岁,因为是王府养子,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稍微犯错就会被王妃惩罚。有一次不小心摔倒了压到花园里的花,他就又被关在柴房里,不给饭吃。 池鱼机灵,跑去厨房偷了五个包子,从窗口翻进去,递给了他。 “你要是被发现,也会受罚的。”沈弃淮没吃,皱眉看着她:“傻不傻啊?快走!” 池鱼笑眯眯地看着他,捏着包子塞到他嘴里:“你把它们都吃掉,我就不会被发现啦!” 然而,她还是被发现了,看守的人打开柴房的门将她往外拽,吓得她尖叫连连:“弃淮哥哥!” “你放开她!”沈弃淮慌了,连忙上来想救,却被几个看守一起按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 池鱼挣扎着回头看他,就看见他那双眼里满是恨意和不甘,眼瞳都微微发红。 “我一定会救你的。”他咬牙道:“总有一天,他们谁都不能欺负你!” 那时候的沈弃淮,心里还没有权力,想的只是,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她。 眼眶微红,池鱼吸吸鼻子回过神,就看见面前的沈故渊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她傻笑:“我……容易走神。” “我本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沈故渊挑眉:“你最恨的若是沈弃淮,那有我在,你完全可以求我替你杀了他,为什么你没有。” “为什么?”池鱼反过来问他。 沈故渊嗤笑:“因为你脑子有问题,人家给过你甜头,你一辈子都记得,所以就算恨惨了现在这个要杀你的沈弃淮,你也忘不掉曾经拼命对你好的沈弃淮。” 沈弃淮要是死了,那曾经的那个人,也就死了。 池鱼干笑,声音有点嘶哑:“我也不想的,但是十年了,和他一起经历过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就算他能狠心忘怀,我……” “活该你被他烧。”沈故渊翻了个白眼:“没救了。” “我需要时间。”深吸一口气,池鱼闭眼道:“我不会对他心软,也不会想跟他破镜重圆,我要的只是报仇。但……要完全释怀,怕是还得一个十年。”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沈故渊皱了眉毛:“等你报了仇,立马给我嫁人!” 嗯?池鱼一愣,睁眼看他:“嫁给谁?” “随便嫁给谁,只要你成亲就行。”沈故渊道:“这算是对我的报答。” 一般对人有恩,不是要求人以身相许吗?这人倒好,要求她嫁给别人?池鱼觉得莫名其妙,却也点了点头:“既然是师父开口,那徒儿莫敢不从。” “那就好。”火气顿消,沈故渊拎着她就往外走。 “去哪儿啊?” “吃饭。” 王府里不给吃饭,那外头有的是山珍海味,反正谁也拦不住沈故渊,他来去自如,潇洒得很。 池鱼放心地被他拎着走,到了一家饭馆就坐下来点菜。 “哎,听说了吗?三司使被告了!”邻桌的人低声议论:“今年的税收好像出了大问题,三司府衙里的主簿都被带走了。” 主簿?沈故渊一听就挑眉,哼笑道:“弃车保帅。” “惯用的伎俩了。”池鱼小声嘀咕:“这群人一出事就会找替罪羔羊。” “有什么用?”沈故渊道:“今年秋收,他是别想用钟无神了。” 税收出了大问题,皇城之外百姓尚且被剥削,更何况千里之外?皇帝年幼不懂,四大亲王却是明白,国之蛀虫不除,国库难盈。 “秋收是朝廷里最忙的时候。”孝亲王板着脸道:“眼下管事的人不够,不如就让故渊锻炼锻炼。” “三皇子刚回来。”沈弃淮摇头:“什么也不懂,如何担当此大任?” “弃淮此言差矣。”静亲王摆手道:“三司府衙暗中加税一案,若是没有故渊,谁能捅上来?他可不是什么也不懂。” 沈弃淮眯眼:“就算他懂皮毛,贸然把大事交给他,怕是要出问题。” “国仓如今余粮已空,军饷欠缺,国库的银子也只剩一百五十万两,都不够撑到秋收结束。”孝亲王道:“但故渊给本王保证,若是他来督管这秋收之事,秋收之后,国库存粮必足一年之军需。” “空话谁不会说?”沈弃淮冷笑:“但他做不到又该如何?” 静亲王笑道:“故渊说了,做不到,他便自贬为民,再不沾皇族富贵。” 自贬为民?沈弃淮眼神微暗,思忖起来。 按道理来说,一年收上来的粮食,的确是够一年军需的,但是各层剥削,到国库里的只有十分之一,这种暗地里操作的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就算沈故渊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处处监管,让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把粮食吐出来,所以,这海口怕是夸大了。 敛了心神,沈弃淮道:“本王也不是不愿意给他机会,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那本王也无异议。只是,当真做不到的时候,各位皇叔别心软才好。” “我沈家男儿,敢作敢当,他有那般的魄力,咱们当皇叔的都欣慰。”孝亲王道:“但若是做不到,咱们也断然不会心软。” “好。”沈弃淮起身拂袖:“那就让本王看看他的本事吧。” 钟无神因伤总算糊弄了藐视先祖之罪,但兴许是他下手太重,钟无神竟然一病不起,诸事皆难管,焦头烂额之下,竟然让沈故渊趁虚而入了。 这朝中关系有多复杂,上下该如何打点,都是沈故渊无法知道的,想接这摊子,怕是要倒大霉啊。 “这朝中,三司使与沈弃淮来往多,每年秋收,也是他们两个吃得最肥。”池鱼蹲在地上,将两颗石头放在一边,认真地道:“他们下头,参与的官差有数百人。税收需要的帮手很多,师父您无法不让这些人帮忙,但一旦他们帮忙,就难免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但除了他们之外,京城里有两个人,是清流之辈。一个是静亲王府的小侯爷沈知白,一个是护城军副统领赵饮马。每年他们会参与秋收,但毫厘不沾,常被人背后排挤。” 沈故渊听着,点了点头:“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什么都不避讳我。”池鱼笑了笑:“所以他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沈弃淮必须杀了她的原因。 “那你还真是能帮上我的忙了。”沈故渊哼笑:“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很烦。” “我能帮的也有限。”池鱼很是担忧地看着他:“师父,您立的军令状也太激进了些,万一真达不到……” “放心。”沈故渊胸有成竹:“这世上没有你师父办不成的事情。” 就算真办不成,他也有退路。 池鱼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小侯爷那边,师父需要我去找他帮忙吗?” “沈知白?”沈故渊看她一眼:“你认识?” “机缘巧合,相识一场。”池鱼道:“他人很好的,唯一的毛病就是不太认识路。” 之所以跟她认识,也是因为有一次他来悲悯王府,迷路走进了遗珠阁。她给他指了十次方向,他最后都一脸茫然地绕了回来,最后只得她亲自把他送去悲悯阁。 眼波流转,沈故渊点了点头:“那好,你去找他。” “好。”起身拍拍手里的灰,池鱼立马就想走。 “等会儿。”伸手拎住她,沈故渊想了想,拽着人往街边的成衣店里走。 “嗯?师父?”池鱼不解地看着他:“您做什么?” 没回答她,沈故渊跨进成衣店就将她扔在一边,然后径直朝个姑娘走过去。 乍地出现这么个白发红衣的俊美男子,成衣店里的姑娘们都傻了眼,站在角落里的姑娘看着他直直地朝自己走过来,手足无措,脸都红透了。 “公……公子?” 沈故渊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手里拿着的裙子。 “啊,这个…这个是这家店刚出的百花裙。”慌忙把裙子递给他,那姑娘结结巴巴地道:“您要是看中,就…就先……” “多谢。”沈故渊颔首,拿了裙子转身就拎着池鱼上二楼更衣。 后头一群姑娘都像失了神似的,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就跟着上二楼。 “啪!”沈故渊很不耐烦地关上更衣厢房的门。 “师父。”池鱼身上挂着百花裙,哭笑不得地问:“您做什么?” “让你好看点再去。”沈故渊一本正经地道。 “这个徒儿懂,但是。”转头看了看这狭小的厢房,又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池鱼咽了口唾沫:“您要在这儿站着看我更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