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泼墨舞
这次赏月小宴,太后和皇帝嘴上说着是为了初入皇宫的叶蓁举办。实则事已至此,谁还看不出太后娘娘对这位贵妃究竟是何态度呢? 且看叶蓁如何周旋的来罢。 如今我朝与漠北牧族和谐交涉,皇宫中进宫来了不少异邦歌姬和舞姬,大多窅目鹰鼻,身材十分高挑。 就连桌上摆着的,也多是些京中生活的人很少见到的各色牛乳制品,甚至连叶蓁都没见过。 瞧见这些外族歌舞饮食,她倒也觉得新奇。 叶蓁伺候得妥帖,太后也没再发难。倒是谢御辰那边儿,好像不大放心似的,一个劲往这边瞟。 若是给别人看了去,还当皇上是多忧心贵妃,担心太后为难欺负了她。 “往日每年宫宴,除却这些早看腻了的歌舞表演外,总有妃嫔别出心裁,想些有趣的节目来给哀家看个开心,” 一时安静着吃茶听曲的太后突然开口:“不知这次娴昭仪可有带来些什么新花样儿?” 几次三番地提起娴昭仪,生怕赵静娴少了半分存在感。 若非赵静娴还被迎入宫中成了谢御辰的女人,叶蓁简直怀疑这位娴昭仪是太后跟先皇所生的公主,这才百般疼爱至此。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今日也有所准备,只是时间紧凑,尚不熟练。不知道合不合适拿出来,因此……” 这下终于不会被叶蓁抢话了! 赵静娴只觉扬眉吐气,一时间脸上的阴霾之色也散去不少。 她连忙上前,微微一个福身。 纤纤细腰女,行动时真入弱柳扶风,太后眼里眉间毫不掩饰地泛起了疼惜之色。 “有什么可不合适的呢,今日跟平常又没什么不同,有所准备,就快点儿亮出来呀。你这孩子,总是这样记挂着哀家!” 太后夸了赵静娴几句,殿内识趣的宫人们就着手布置起来,几经折腾,偌大的内殿被平平整整地铺了一张巨大的白纸,旁边放着一方墨池。 赵静娴本尊也不知何时换好了水袖白衣,一条绸带在腰间轻轻一掐,更显得她纤腰不盈一握。 不一会儿,便有人奏起鼓乐箜篌,她也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这还叫时间紧凑没有细细准备?分明就是天天练月月练才能跳得如此,赵静娴果然最喜欢玩儿这些虚的。 叶蓁心中想着,觉得自己一会儿肯定也免不了这一劫。 其实她所练的绝招有很多,大半都是在场众人从没见过的,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能吓死他们。 “娴昭仪果然别出心裁。”望着殿前被赵静娴以身作笔,画出来的一幅巨大泼墨山水画,太后缓缓点头道。 叶蓁不语,却是谢御辰回应:“静娴从小就喜爱琴棋书画,后来又学了几支舞,现在两者结合一起,真是大雅!” 凉凉地扫了谢御辰一眼,叶蓁勾唇冷笑。 后者却是没得一阵哆嗦,抬眼看向叶蓁,却见她已然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一曲舞罢,赵静娴笑盈盈地看向上首位置。 “母后,皇上,贵妃娘娘,臣妾这支泼墨舞跳得可还行么?” 叶蓁不知道赵静娴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问自己这个问题。九九中文 她当然是想说不太行了,毕竟自幼习武,叶蓁从小就被叶平章和叶靖远父子二人操练着长大,肢体上这些功夫好得不像话。 跳个舞而已,想拿这个胜她一筹?门都没有! 想了想,叶蓁站起身来,神情恳切道:“娴昭仪这节目可真别致,竟将水墨画跟坊间艺人的舞蹈结合在一起。一个大俗,一个大雅,果然当得上‘雅俗共赏’四个字了!”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叶蓁跟赵静娴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玩味之色。 当朝谁人不知道坊间一人是什么不入流的行当? 只此一时,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赵静娴只觉脸上发烫,十分羞惭,再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娴昭仪这是怎么了?” 叶蓁明知故问,又一脸无辜地看向谢御辰:“皇上,臣妾哪里说得不好么,为何娴昭仪仿佛不太高兴了的样子?” 废话,你说人家是坊间舞姬,是最不入流的行当,给谁谁会高兴! 想着,却不能说出口。眼见着心爱的静娴被数落到这等地步,谢御辰怎能不心疼? 瞧瞧太后似乎被叶蓁的伶牙俐齿给震慑住了,此时光是看着,一言不发。 为了不让赵静娴太过难堪,谢御辰急中生智,因道:“贵妃说得没错,静娴的舞技也的确是极好。进宫这些日子,朕还不知道蓁儿你有什么才艺,不若现在也拿出来小小地露上一手?” 原以为这次总能将为难抛给叶蓁,谁知后者却面色一变,抱臂轻哼了一声。 “哼,皇上真的是有了玉如意就忘掉黄金锁!” 谢御辰不明所以:“爱妃何出此言?” “臣妾在朝华宫亲手给皇上您做的几桌子菜,您口口声声说着欲罢不能。为了吃菜,不惜将价值连城的夜明宝珠都送给臣妾,现在却说臣妾没有才艺!” 万万没想到,他谢御辰就这么自己顺水推舟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叶蓁揭了短。 难以置信地瞪了叶蓁许久,谢御辰才笑道:“贵妃真是说笑了,朕怎么会……” “原来贵妃擅长庖厨,” 皇帝话没说完,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一旁的太后幽幽开口: “娴昭仪既然‘雅俗共赏’,想必叶贵妃除了这项俗的,也有雅艺能拿出手吧?”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叶蓁又不是君子。 她觉得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便道:“臣妾自是有几项技能所长,不过自打入宫服侍皇上以来,就不曾像娴昭仪这样勤加练习了,若是太后娘娘想听,臣妾就献丑奏一支琵琶曲。” 临场弹一首曲子而已,不需要如何布置,只一把调好了弦的琵琶足矣。 红衣猎猎的叶蓁端坐在殿堂中间,从拨动第一根琴弦开始,眉眼间的神色变得肃杀起来。 “铮铮,铮铮……” 一声一声,嘈嘈如急雨。 她这一曲并非柔弱秀气,也不是狐媚妖娆,而是充满了强硬的穿透力,简直要将在场众人带去硝烟四起的战场。 曲子终了之时,连谢御辰的脑门上都冒出了涔涔冷汗。 如此特别的表演,如此张扬无畏的贵妃,太后年近古稀,却是此生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