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虎木的葬礼安静地结束了。他的坟包停在安关山上,在周围那些封疆大吏的封土中显得太矮小了。 他的棺木落进土中,有关于他的记忆似乎也就消失在了大同城里。街头巷尾,没人去讨论这样的一个统领的死亡,所有人都各自谋生,安静地生活。 术虎木下葬后两日,这是郭仪定好了的去接手驻军的时间。虽然他早就是大同城总兵,并且文书印信无一不有,但是这接手的过程一定不容易。 郭仪没有晚起的习惯,天还没有亮透,只是听见外边儿下人们的动作渐渐多了起来,郭仪也就起身了。他穿好衣服,推开门,替他端来梳洗的热水的不是侍女而是术虎灼。术虎灼住在后院里,那里有几所小阁楼,郭仪吩咐裴满收拾了一所拿出来给术虎灼居住。那小阁楼距离这书房可不近,但是术虎灼却是一连几天早起,替郭仪端了热水。 郭仪头两日倒还没说,今日见术虎灼又来了,笑道:“我总兵府虽不豪奢,但是几个下人还是有的,你来这儿不是为了阿谀奉承,你是要学习,要做事儿的。” “学生明白。”术虎灼将水盆放在木架上,道:“拜师的理解繁多,我没有行使,只能这样,聊表心意。” “你的心思是好的,但是今后不必再这样了,将来我死了,没法和你父亲交代。”郭仪拿起热水中的毛巾,敷在脸上,感受着毛巾上的热气缓缓地深入皮肤。 “老师今日要去演武场吗?” “是,我昨天已经将文书传遍各个将军府上,今天我要去会会他们。” “他们都是刺头,而且,和我父亲不太对付。” “这我知道。”郭仪将毛巾扔进热水中,双手泡在里面,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术虎灼又问道:“我能同去吗?” 大同城驻军大约两万五千人,其中,大同城一直保存的四方军大约有两万人,是驻军的主力,而这两万人由是个参将统领。而黑狼军是术虎木到大同城后,为了改善大同城骑兵力量而新设立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算是副总兵刘普的私人武装,向来和四方军关系不和。郭仪今日打算见过四方军,改日再单独去接手黑狼军,所以他并没有打算把术虎灼带在身边。 “你想去吗?” “当然。”术虎灼的眼睛里是热诚的光芒,他一直在家中照顾老兵,但是他也有开疆拓土,驰骋沙场的热血男儿情怀。 “那便一道去吧。” 郭仪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裴满的声音,说是造反准备下了,让郭仪过去。郭仪这就带着术虎灼二人往饭厅去了。 如今大汉的百姓普通百姓大多一天吃两顿饭,往往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是这总兵府上多的是习武之人,损耗大,需要吃东西来垫补。还有些大户人家,一日数顿饭,完全是为了炫耀自家的财力,那就算是愚蠢了。 在饭厅外,郭仪和术虎灼二人还遇到了李卿紬,只不过她却是早起照顾那群老弱残兵的。术虎木葬礼结束,郭仪就把这四十来个老弱残兵连着二娘接到了总兵府,这总兵府本就宽阔,入籍你好些地方都空置着,用许安的话,倒还不如住些人添点活力。 饭后,郭仪的小队伍在门外集结起来。郭仪骑着夜狮子,而术虎灼跟在他身后,骑的却是黑狼,原来许安终是觉得受之有愧,将这匹马还给了术虎灼,而他自己却是买了一匹枣红色的金国大马,和术虎灼并排而行。而他们仨身后跟着的只有寥寥十人左右的护卫。 大同城中的百姓见了这样的情况多少有些吃惊,想当年,马阎王出门,嗬,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兵伐金了。 演武场在大同城东边,那里也是四方军的驻地,从总兵府出东门,骑马慢慢去需要一个时辰。 郭仪坐在马上,不知道想着什么,而许安却是忙着应付周围路人的眼光,术虎灼目不斜视,始终紧跟在郭仪身后。 “阿灼。”郭仪忽然出声问道,这几日他改口了,叫起阿灼来倒是毫无违和感。 “老师。”术虎灼一牵马缰,上去和郭仪并行。 “若是二娘是你父亲仰慕你父亲,为何你却叫他紬姐。” 谁都没想到,在去往演武场的路上,郭仪还能问出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来。郭仪嗓子不小,身后的侍卫听了这话都有些憋不住。 “这个嘛。”术虎灼居然真的仔细想了想,道:“我娘去得早,而我父亲又总是在马背上跑来跑去。是紬姐把我养大的,我想叫她小娘,又总觉得别扭。他倾慕我父亲,但是我父亲只把她当做妹妹吧。” 郭仪点头,就从这两日来李卿紬的言行来看,她绝对不会是哪家农家的女儿,应当是出自大家的,只是人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问。只是他听了术虎灼的回答后,却是回过头,向许安道:“小安,你怎么看。” 许安刚刚伸长耳朵,把术虎灼的话听了个明白,此刻还在回味,却听郭仪忽然把话头牵到自己头上来,结结巴巴地道:“啊,这,是,李夫人……”他嘟嘟囔囔的,语速又快,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术虎灼却是眯着眼笑笑,道:“李夫人叫起来不觉得别扭吗?” 听了这话,整支队伍都嘻嘻哈哈地笑出来,这里面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几日许将军可是不对劲儿,一旦看见那个李小娘子就面红耳赤的,就是郭仪也是有所耳闻,此刻他在队伍最前面,笑得开心。 “都严肃些,今日是来见四方军的将军的,郭大人,您也是。”许安见状,强行板着脸说道。 听了这话,队伍的人却是一个个严肃起来,郭仪也收敛了笑容,道:“都快些,早点见完,早些回来。” “好。”侍卫们一个个大声回应,惹得路人又是侧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