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仪带着人,摸着黑一路回到总兵府,却见总兵府大门敞开,管家裴满在门外同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见郭仪等人回来,拉着那年轻人转身。 那年轻人正是温康,他在这门上等了有一会儿了。石泰石勇二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郭仪看见二人的动作,道:“没事儿,是我忘了这一茬,今晚上我去温将军府上饮酒。” “天已经黑了,还要去?”术虎灼出声问道,他言外之意就是需不需要他跟着。 郭仪摆摆手,道:“不过是一顿酒,我郭仪从来不怕喝酒。”说完,他拉着马,走到温康身边,道:“温营长,带路吧。” 温康向裴满行礼,一言不发,也上马离开了。 门边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都进去吃饭吧,厨房已经给你们准备下了。”裴满出声道,众闻言,都牵着各自的马往府里去了。 郭仪跟在温康身后,温康一言不发,郭仪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就这样穿过大同城的街道。 大同城时边关的重镇,虽然紧邻前线,可是商业却是发达,此刻街上,无论是茶馆酒肆,都还大敞着门,店小二卖力地招揽着生意。郭仪看见两家相邻的酒馆,因为谁家的酒味道更好争红了脸,几乎大打出手,街坊四邻纷纷出来劝阻。他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想着,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嘛。 “郭总兵。”温康忽然出声,声音不大。郭仪关注着那两家酒馆的争吵,没有注意到。 “郭总兵。”温康又说了一声,这一声音量大了不少,郭仪听见了。 “啊,温营长,怎么了。” “今日比试我胜之不武,还请郭总兵不要放在心上。” 郭仪迅速回忆起今天下午军营中,这温康用身下坐骑挡刀的事儿,笑着道:“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生气的是石泰,扬言要杀你的也是他,你不弱挑个日子上我总兵府来向他道歉,我替你说和。” 温康仔细琢磨着郭仪的话语,叹口气,道:“改日上门,还请总兵帮我说话。” “哈哈哈哈哈,石泰很好说话,不过是性子直。”郭仪想着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干脆就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温康并不觉得温博彦的打算是个秘密,道:“我父亲在四方军中当老大久了,舍不得了,今天请你道府上,一定也是为了这个。”温康说完,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开口道:“我父亲还请了尚将军和吕将军过来,恐怕也是想要谋和。” “大易和藏锋给我了,你父亲和尚将军心疼吗?” “我父亲舍得,尚将军舍不得。”温康笑笑。 二人就这样说着,就到了温博彦的宅子。这宅子离东门并不远,刚才郭仪等人回府时还从门前经过。有一人从门内下来迎接,郭仪定睛一看,正是温博彦。只是他换下了战甲,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倒有些像个读书人。 “郭总兵前来,寒舍蓬荜生辉。” “不敢不敢。”郭仪翻身下马,温康上来牵夜狮子,夜狮子却是打着响鼻,似乎要踢他,郭仪又将缰绳拿在手中,道:“他可还记着,换个人来牵吧。”于是,出来一个家丁,把夜狮子牵着,往马厩去了。郭仪则是跟着温康进了这宅子。 宅子简单朴素,应该有些年头了,沿着围墙种下的一圈梅花,还没有盛开,郭仪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 “郭总兵也喜欢花木?”温博彦问道。 “我是个粗人,只觉得多些花木在府上,看上去也有活力一些。” “改日我差人到总兵府,替总兵栽些梅花。” “总兵府我会自己收拾,就不劳烦温将军了。” 温博彦并没有把酒宴摆在屋里,而是在堂屋后的小花园中的亭子里,摆了一桌酒菜。隔着十来丈,郭仪就认出了坐在那亭中的尚天银和吕延二人。 郭仪走到亭中,二人起身向郭仪行礼,郭仪点头道:“都坐下,不是军中,没必要这样拘谨。”借着烛火,他看见吕延和尚天银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温博彦最后一个坐下,也似乎有些尴尬。 桌上的菜很简单,都是些北地的家常菜,有两道还冒着热气。温博彦拿起酒壶,替郭仪斟酒,道:“郭总兵到大同城这么久,我们几人早就想请郭总兵喝杯酒,但是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郭仪双手接过温博彦手中的酒杯道:“我是个闲人,你们有军中事务牵绊,要说请也该我请你们。” 温博彦又替吕延和尚天银将酒杯斟满,随后坐下,道:“郭总兵还请尝尝,都是家中厨子的手艺。” 郭仪今天一天都在军营中跑来跑去,下午还和吕延那样打了一场,早就已经饥肠辘辘,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吃菜。他直接把筷子伸向桌子正中的红烧狮子头,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另外三人的眼光。 郭仪又吃了两口菜,将杯中酒一口喝了半杯,另外三人始终端坐,却不动筷子,直勾勾地盯着郭仪。纵是郭仪再怎样镇定,也只觉得瘆得慌,终于是叹口气,道:“说吧,你们要说什么。”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温博彦起身,道:“郭总兵,于情于理,这四方军都是您的。” “然后呐。” “我们觉得,削弱我们去补充火枪火炮,对四方军的未来没有好处。” 郭仪正准备夹菜,听见温博彦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一时诧异,放下侉子,道:“谁说我要削弱你们?” “你与柴昀刘能二位亲近,要是想要增强自己的力量,最简单就是削弱我们,贴补那二位。”吕延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郭仪听了这话,又拿起筷子,一边将筷子伸向桌上的菜,一边道:“那是从前人的做法,我郭仪不屑于搞这些事儿。” 尚天银随即问道:“我们都是马总兵的嫡系,你不顾忌我们暗中坏事?” 郭仪将筷子搁下,用手从那桌上的烤鸡上扯下一个鸡腿来,他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你们能有几个头给我砍?” 三人闻言,都不再说话,这桌上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