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阳!你坚持住!我真的是杜衡!不是这鬼地方派来折磨你的影子!你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公子是真的,是假的,对御阳来说都一样。只要公子能活下去,御阳怎么样都可以……”御阳嘴上微笑,眼中却是无尽的悲伤。 “呆瓜!我真的是杜衡!阿若已经被我从单狐山接回来了,她和丫头现正在祭坛上看着我的肉身!我是元神出窍来救你的!你醒醒啊!!” 御阳的脸上浮现出迷惑的表情,他皱着眉定定地望着杜衡的脸,忽然眉头一展,大笑道:“公子!公子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是我啊!你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杜衡死死抓着御阳的手,回头看到玄鸟群已经越来越近,眼看着要将两个人全部吞没了。 御阳,你怎么这么傻?你这辈子都在守着我、保护我,从来没为自己而活过。哪怕是死了,魂魄困在这致命的循环里,也始终不肯放弃救我。我杜衡此生何德何能,能有你这么个忠心的挚友。 从前,你为我牺牲了无数次,今天,就让我为你牺牲一次吧! 杜衡咬紧牙,手上猛地一发力,狠狠地把御阳甩到了身前,自己却脚下一慢,仰身跌进了玄鸟群。 “公子!不要啊!” 耳边御阳绝望的哭腔回响,杜衡只感觉周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后眼前白光一闪,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杜衡忽然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 杜衡睁开眼睛,看到御阳涕泗横流的脸。 “公子!你还活着!太好啦!” 御阳扑到杜衡身上,紧紧地抱着,似乎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抱不到了。 杜衡感觉胸腔一紧,艰难道:“快放……手……放手!要被你……勒死了!” 御阳赶紧松开杜衡,抹着脸上的鼻涕,嘿嘿地傻笑。 “真是傻话,我们都已经是死人了,还什么活不活的?” 杜衡咳嗽几声,抬头去看周围的情况。只见四周都是浓浓的雾气,两堵挂满红门的墙却不见了踪影。眼前苍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咚咚的鼓声依稀可辨。 这地方诡异得很,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妙。 杜衡催促道:“快走吧,我们只要循着这鼓声,就能回家了。” “鼓声?”御阳挠挠头,“什么鼓声?” 杜衡一惊,道:“你听不到吗?是我让阿若敲夔鼓给我们做指引啊!” 御阳左右张望了一下,疑惑地摇摇头。 难不成,这鼓声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杜衡拉起御阳的手,道:“听不到就算了,你拉紧我的手,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放开,听到没有?” “嗯!”御阳忙不迭地点头。 两个人在大雾中穿行,除了鼓声,四周都静悄悄的,空气中也没有风,似乎一切都静止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衡,阿衡!” “父君?”杜衡失声道。 他回头看看御阳,发现御阳一脸木然,似乎并没有听见杜九斋的声音。 “阿衡,我在这里好冷,你不要管他了,快来带我回家吧……” 杜九斋声音凄苦苍凉,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人,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父君!你在哪?”杜衡一阵恍惚,几乎松开御阳的手。 夔鼓的咚咚声忽然变得急促,一下将杜衡的神智拉了回来。 杜衡打了个寒战,好险,差点就松手了。这地方惯会骗人,我父君的魂魄在祭坛上,怎么可能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一定是想骗我放开御阳,哼!休想! “杜公子!救我啊杜公子!”一个凄婉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慕予?”杜衡头皮一震。 “杜公子!你不要管他了,快来救我!我好疼!” 慕予的声音痛苦万分,如同千万条毒虫在噬咬。 “芳姐姐!芳姐姐!我怕……我怕!” “杜衡!你怎么还不过来?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荃蕙和杜若的声音又接连响起,跟杜九斋和慕予的声音混成一片,吵得杜衡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 “够了!都给我闭嘴!你们都是假的!休想骗我!我是不会丢下御阳不管的!” 话音刚落,那些痛苦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正当杜衡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忽然感到手上一松,御阳几乎放开他的手。 “御阳!你干嘛?!”杜衡赶紧伸出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御阳。 “公子,我好像听到我娘在叫我……” “那不是你娘!是这地方用来留住你的鬼把戏!”杜衡大吼道。 “我娘也在这里!她说她很难受,说让我去陪她,好像真的是她!”御阳努力挣着杜衡的手。 “你个蠢蛋!那不是你娘!你要是松手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快抓紧我!” 杜衡抬手,猛地一抽御阳的后脑勺。御阳吃痛,“哎呦”一声,幽怨地看着杜衡。 “公子你怎么老打我呀……”御阳委屈道。 “打的就是你这个傻瓜!你要是再敢松手,我就这辈子都不认你了!” 御阳一听,连忙慌张道:“公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松手了,你别不认我!” 杜衡刚要再教训几句,忽然感到空气中一阵奇怪的波动,一股烧焦的糊味儿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 御阳抽了抽鼻子,道:“公子,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杜衡循着那波动的方向,朝身后望去。 那浓浓的雾霭之中,隐约两点红光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一条淡淡的黑影左右摇摆着。那黑影极高极长,仿佛一条粗壮的大蛇,两点红光就在那黑影的头上,似乎是它的眼睛。 杜衡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快跑!” 杜衡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他拉起御阳的手,没命地狂奔起来,拖得御阳险些跌倒。 “公子!那东西,越来越近了!” “那你还回头看什么?!还不快跑?!” 烧焦的糊味儿愈来愈浓,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乎也在上升。杜衡感到脸颊发烫,身上的汗毛几乎都要燃烧起来。 两个人都无暇说话,只是拼命地跑着。然而那影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已经追到两人身后了。 杜衡回头一瞥,不禁大惊失色。只见一条巨大的黑蛇正逶迤着身躯紧紧跟随,两个灯笼似的大眼睛泛着凶狠的红光,头上两只鹿一样的角,口中锋利细长的牙泛着枯黄的颜色。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杜衡只觉得背上越来越热,仿佛有一个大火球跟在后面烤。 刚逃离玄鸟群的追逐,怎么这会儿又拉着这呆瓜被这么条大蛇追着跑。说好的逃出那个死循环了呢?怎么又来?真是造孽啊…… 夔鼓的响声似乎越来越近了,眼前的浓雾似乎也越来越稀薄,看样子是马上就要到出口了。然而跑着跑着,杜衡忽然发现,鼓声又越来越远,雾气也浓了起来。 怎么回事?跑过头了吗? “公子!你看!”御阳抬手一指。 杜衡循着御阳的手望去,只见这浓雾的上方有一处较其他地方稍亮,如同一扇天窗,鼓声似乎也是从那上面传过来的。 他一跺脚,拉着御阳飞身上去。眼见着面前的光线越来越强烈,马上就要出去了。 “吼!” 杜衡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怒吼,紧接着,身边的雾气倏倏地疾速后撤,两个人向上飞升的速度也顿时减缓了。 他一回头,看见大蛇正张着血盆大口,周围的雾气漩涡一般地涌进它的嘴里。 糟糕!它想把我们吸回去! 杜衡使出全身的力气,如蛤蟆游泳般地拼命向上划着。然而同巨蛇比起来,杜衡二人的身形简直如同两只苍蝇,哪里能和巨蛇的吸力相抗衡。没过多久,杜衡便感到体力不支,渐渐跟巨蛇的大口拉近了距离。 “公子!我帮你支住那大蛇的嘴!你先走吧!”御阳大喊道,手上划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你休想再跟我来这套!老子豁出命来救你,你居然又想玩什么自我牺牲!赶紧给老子跑!” “我们不可能两个人都能走脱的!公子,杜家的未来就靠你了!你不能死!” “你也不能死!刚刚说什么来着,你要是再敢松开,我就不认你了!这辈子都不认!” “不认就不认吧,比让公子死在这里强!”御阳说着,腕上一扭,挣脱了杜衡的手。 “御阳!!” 杜衡目眦尽裂,心如刀绞,眼睁睁地看着御阳落到巨蛇的口中。 御阳横过身子,勉力绷直了身体将巨蛇的口撑住。玄色的衣衫在巨蛇的口边飞舞,吸力顿时小了许多。 “快走啊!公子!快走!”御阳艰难地回头喊道。 杜衡眼皮一跳,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竟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鼓好像停了?! 雾气上方的光亮顿时消失不见,杜衡只觉得有一扇门在眼前轰然关闭了,瞬间便失去了方向。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巨蛇突然加大了吸力。杜衡顿觉身形不稳,向后一仰,猛地向巨蛇的口中飞去,啪的一声,砸在御阳身上。 御阳本就支撑不住,被杜衡这么一砸,手上一松,两个人便向巨蛇的嗓子眼里跌去。 杜衡心下一凉,完了,这下可是真的完了,这回估计可没有进夔牛肚子里那么好运了。 焦糊的气息浓烈而滚烫,几乎灼伤杜衡的肺,杜衡的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疑问。 魂魄为什么会感到肺疼? 忽然,杜衡感到腰上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接着便是一股极强的牵引力,瞬间便将杜衡二人从巨蛇的喉咙里揪出来了。 杜衡二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模糊的视线中,杜衡隐约看见一道蓝光缠在自己的腰间。那蓝光幽幽,似乎有些眼熟。 这不是……? “杜公子!别来无恙啊!” 一声问候如鸣仙乐,两道如鹤的身形亭亭而立。明眸灿如星辰,身上白衣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