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秀道:“那陆神医为何说难寻呢?想要此药,只消到甘枣来问阿木哥就好了呀。” 陆离生面有憾意,道:“听说野火之战将甘枣烧了个干净,怕是这薇香早就被大火烧掉了。况且即使没有大火,薇香也不易找到。” 杜衡道:“这又是为什么?” 陆离生道:“这味药我也是在家中一本极古的书中看见的。书中只简单记载了它的功效和用途,其生存状况、形状样貌、气味味道完全是空白,它生于甘枣一事我还是听家中长辈说的。所以,薇香到底长什么样子,我完全不知。” 三秀叹了口气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四个人陷入沉默。 杜衡望着散去的百姓背影,忽然道:“这病竟来得毫无征兆,真的不知道源头是什么吗?” 陆离生道:“此病起于一年前,在此之前本地从无此症状出现,可以得知是一种外来的病。而且患病后传染性极强,太行之山方圆数千里均有此症,且有疾速扩散之兆。” 三秀道:“那最开始又是哪里的人先患病的呢?” 陆离生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按说寻常的传染病总要有一处源头,但此病却是在太行境内数个属山同时爆发。这些属山相去甚远,百姓又不会腾云驾雾,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往来。” “同时爆发……”杜衡低着头,自言自语着。 陆离生点点头道:“是的,而且此病来得毫无征兆,几乎是一夜之间患上的。这种事情,我们陆家上下所有人都没有遇见过。” 杜衡抬起头,若有所悟道:“陆神医,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病呢?” 陆离生先是一怔,思考片刻后大惊道:“难道是……有人投毒?!可是,毒症按理说是不会传染的。” 陆离忧道:“毒是不会传染,可是若中毒之人将自身的毒素留在某处,下一个人再接触……” 陆离生惊道:“难道,毒素会从中毒之人的皮肤表面溢出?” 陆离忧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陆离生的脸立刻变了颜色,他猛地盯着杜若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直把手掌往衣服上使劲搓去。 “我我我……”陆离生慌得口齿不清,“我刚才抱过小杜姑娘……她还摸过我的脸……糟了糟了……” 三秀也是一惊,忙举起桂棹在小杜若头上一点,随后面色一缓,又一皱眉。 “她好像没有中毒。” “没中毒?怎么会?”陆离生说完这话马上又改口道,“不不,我没有希望小杜姑娘中毒的意思,只是……” 三秀又举起桂棹在杜衡头上一点。 “他们似乎都不会中毒。” 陆离忧喜道:“甘枣果然人杰地灵,能生出薇香这般解毒仙药,也能生出不会中毒之人。” 杜衡对陆离忧的奉承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陆离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哦,对了,还没来得及问杜公子,你们二位到太行来做什么?” 杜衡将小杜若往上提了提道:“三秀在复活阿若时,不知怎么却没能唤醒阿若前世的记忆。我们以为她是患了什么病,便想带她来给陆神医看看。” “哦?”陆离生又抱过小杜若,上上下下观察了一番,“小杜姑娘表面上看不像得了什么病,不过也可能是病埋得深,不易察觉,需要多些时日仔细诊断才是。” 杜衡点点头道:“也好。不如这样,左右阿若也不会中毒,不如就把她放在你这里,我同三秀回甘枣去找找你说的那个薇香。” 阿城在汉白玉校场上仔细检查着石灯,他抚摸着石灯上深深的剑痕,然后又搓搓下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墨竹走过来,轻声问道:“阿城,你在看什么哪?” 阿城正看得入神,虽然墨竹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吓得一耸肩。 “噢!我在想这些旧石灯,摆在仙府这么显要的位置上,似乎有些不太体面。” 墨竹道:“你可别看什么就想修什么,这可是君主的心头肉!” 阿城道:“可是,杜姑姑都回来了,这石灯……” 墨竹笑着打断道:“那也不行,你就歇一会儿吧。” 阿城“哦”了一声点点头,刚要提起小布兜去检查别的地方,却看到山门外走进两个人。 “君主!您回来啦!” 杜衡和三秀走近。杜衡见阿城手里提着布兜,便问道:“你这小子,不会是想修我的石灯吧?” 阿城讪讪一笑,忽然发现回来的只有杜衡和三秀两个人,惊道:“杜姑姑呢?难道也跟少爷一样……” 杜衡摆手道:“我把他留在陆神医那里了,你们不必担心。” 阿城松了一口气。 墨竹道:“那君主和秀姑娘怎么就回来了?” 三秀道:“我们回来找一样东西。” 墨竹道:“君主要找东西,直接派个青鸾送信就好,哪还用得着亲自回来?” 杜衡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阿城道:“阿城,你刚来时修整仙府,可曾见到昔日国师书房里,留下什么书?” 阿城挠挠头道:“好像是有的,不过大部分都有些残缺了。” 杜衡道:“拿来我看。” 杜衡和三秀坐在大殿中央,身边摊着几个木箱子和一堆烧得参差不齐的书本。书本的边大多已经焦糊酥脆,翻动不小心就会飞得到处都是黑屑子。 两人从天亮翻到天黑,又从天黑又翻到天亮,愣是在书里没找到关于薇香的半个字。 杜衡把手上的书往旁边一扔,有些丧气道:“这老蛇精,藏了这么多书,一本有用的都没有。” 三秀微笑着伸手擦去杜衡脸上的灰,道:“阿木哥,你也别着急,也许国师还留了其他东西,只是阿城没找到呢。” 杜衡摇摇头道:“估计是没了,就算有也早就烧干净了。不过……” “不过什么?” 杜衡道:“既然夕宿跟云悲怀关系那么好,在云家留了什么宝贝也说不定。” 还没等三秀说什么,杜衡腾的一下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就要向外走。 三秀忙叫道:“阿木哥!等等!” 杜衡回头:“怎么啦?” 三秀噗嗤一笑,道:“你先洗把脸再去吧。” 杜衡不明所以,转头去看大殿上明镜似的柱子,发现自己竟蓬头垢面,跟刚从灶坑里掏出来的烤土豆差不多。 梳洗罢,二人便上了招摇山的山门。 “书?”云鸣琅一愣,回头去看身边的两个妹妹。 云安瑶噗嗤一笑,凑到杜衡身边低声道:“大姐极少看书,她怕是藏书阁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云鸣琅嗔道:“你这丫头,总是说我的坏话。再怎么说我也是云君,府内什么东西在哪里我怎么会不知道?” 云安瑶吐了吐舌头,低着头偷笑。 “杜君家里的书果然是都烧光了,居然想到我们家来看书,”云玉瑱阴阳怪气地小声道,“真是可怜。” 云鸣琅对两个妹妹你一句、我一句地拆台,脸上显得有些挂不住。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快闭嘴吧!”云鸣琅有些无奈,“杜君是招摇的恩人,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懂事。” 杜衡大度地笑着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一行五人穿过云家仙府的层层玉楼,来到藏书阁。 藏书阁很高,共有七层,每一层都存有藏书上万。白玉书架上的书一摞一摞地叠着,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杜衡心道,哪里是云鸣琅一个人不爱读书,我看这整个云家都不是爱读书的人。 关于草药之类的医术都放在三层,五个人蹲在书架旁边,一本接一本地翻了三天三夜,谁也没有找到关于薇香的只言片语。 云玉瑱累得有些萎靡,她往地上一摊,哀怨道:“杜君,连你自己都说,那种草药只生在甘枣,我们家怕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杜衡朝三秀望去,发现三秀也沮丧地摇着头。 “是不是我们根本就找错了地方?”杜衡转头去看云鸣琅,“国师跟老云君的交情,应该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招摇有没有什么古董?说不定他们在那留下了蛛丝马迹。” 云鸣琅道:“古董没有,不过,招摇后山倒是有一处风洞。那里是历代云君闭关修炼的地方,对寻常弟子来说却是禁地。” 云安瑶挤挤眼睛道:“大姐也是云君,怎么没见你进去修炼过呀?” 云鸣琅脸一绿,抬手作势想要去打云安瑶,却被云安瑶笑着躲开了。 五个人来到招摇后山的风洞口。 风洞的位置极为隐蔽,杜衡上次到招摇寻玉琮时,也算是翻遍了整座招摇山,但也没能发现这个洞。洞的样子很普通,看上去跟一般的山洞没什么区别。洞口很小,只容得下一人通过。 云鸣琅对两个妹妹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我同杜君一起进去。” 云安瑶调皮一笑:“大姐,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次修炼的机会哦,说不定你以后又犯懒,再也不想来了呢。” 云鸣琅的脸又比刚才绿了不少。 杜衡同云鸣琅对视一眼,然后对三秀道:“你也在这里等我吧,陪两位云姑娘说说话。” 三秀还想说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只是认真地点点头。毕竟此地是云家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杜衡已经算是例外了。三秀一直很识大体,便顺从地留了下来。 两个人依次进入风洞。 风洞里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宽敞许多,但光线并不充足,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数丈以外的地方。洞里很深,走了半晌也不见尽头。 杜衡奇怪道:“此洞既名为风洞,怎么一点风丝都没有?” 云鸣琅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进来,之前也从未听母君说起过这里面的情况。” 杜衡道:“许是曾经有风,后来又没有了吧。先祖们取名字虽不太讲章法,但也不至于毫无道理。” 云鸣琅没有说话。 杜衡又道:“老云君以前经常到这里来吗?” 云鸣琅依旧没有说话。 杜衡回头,发现云鸣琅不知什么时候竟不见了! 忽然一阵大风掀起,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杜衡的脑门上。杜衡毫无防备,竟被这一石头砸翻了个跟头。 正当他龇牙咧嘴地坐起来,揉着脑门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君主,头又疼了吗?” 杜衡睁开眼睛,发现墨竹竟蹲在自己身旁,关切地望着自己。身边开满了鲜花,蝴蝶在花丛中翩然起舞。 “墨竹?”杜衡惊异道。 “墨竹在。”墨竹从身边的石桌上倒了一杯茶来,“您要不歇一会儿吧,伺候花的事,交给墨竹就好了。” “花?”杜衡低头,发现自己手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花铲。 他赶紧把花铲一扔,朝身边望去。只见身边草木葱郁,灵兽漫山。身边尽是枣树,粗壮的枝桠上结着红润润的枣子。远处亭台楼阁,掩映在草木间,再往前,一座重檐庑殿顶的大殿巍峨耸立,气派非凡。 这是,甘枣?? 墨竹看着杜衡茫然又慌乱的模样,忧心道:“看来您的失忆症真是越来越严重了,还是应该让国师多开两副药才是……” “失忆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衡刚要继续追问,墨竹却忽然看着杜衡的身后,微一屈膝,施礼道:“君后。” 君后?? 杜衡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玄色衣衫的女子拿着一只托盘款款走来,让他眼前一阵恍惚。 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