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苏清徽放下手中的料子无奈转头接住来人:“整日风风火火,不是让你去看着翻个地,怎的又跑来”念蓉擦擦头上的汗:“我在山后瞅见几棵果树,瞧着眼熟,才想起来是姐姐爱吃的,便摘了许多,姐姐尝一个” 说着期待道:“好吃吗”苏清徽笑着点点头,擦掉她脸上的土:“好吃” “嘿,我就知道姐姐喜欢” “过来”苏清徽拉过她:“选个花色,给你做几身衣服。” 念蓉瞪大眼感叹道:“真好看,我还从未见过这些新奇纹色呢?”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笑道:“蓉姑娘长在京城,离我们那地方远,加之我们长居乡里,你没见过这些不出世的东西正常。” 苏清徽柔声道:“阿婆说笑,您这般好手艺该是传下来让世人瞧瞧的” “是啊,是啊”念蓉在一旁附和,想去摸摸又碍于身上尘土,凸自念道:“好看,这个也好看”苏清徽笑着戳戳她脑门:“行了,去吧,我知道了。” 念蓉走后,阿婆孙子悄悄拿起个果子,刚咬了两口就大叫道:“涩死了,涩死了”阿婆也吃了口面露疑惑:“姑娘” 苏清徽边挑了几匹布叫人去制边说道:“半年前我偶然吃过一次,赞好吃,她记到了现在。”阿婆叹道:“蓉姑娘虽是个大大咧咧的,对姑娘却是极细致的”说着又笑道:“姑娘也是,你这般好,定能得个如意郎君倾心相待”苏清徽嘴角化开一抹笑,眼含清波:“他很快就会来了。” 下晌,苏清徽踏进六王府忽觉气氛有些不对,加快脚步行至内院中,看见以书跪在院外泪眼婆娑,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酥儿姑娘,帮帮我们家小姐吧” 房中,许绾瘫坐在地上,璟昇捏着一方纸目光冰冷:“许绾,我知你是为什么而嫁给我,可你更应该清楚,你既入了我六王府的门,就该守好自己的本分。” 璟昇说着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许家允了你更好地东西,值得你为此冒险,是再嫁哪个世家公子,还是”他话还未说完,苏清徽就冲进门,打断他的话:“六殿下”璟昇转身看一眼来人复盯着许绾,语气嘲讽:“果真好手段。” 苏清徽看向一言不发的许绾,急切道:“六王妃,你说话呀” “她要说什么”璟昇站起身来,厉色道:“是每日事无巨细的向许家汇报我所做何事,还是在我身边安插细作。”他说着讽刺一笑:“哦,我忘了,有你在,想来我今天抓住的那个人倒是冤枉了” “六殿下” “酥儿姑娘,现在我的家事你也要插手吗?”苏清徽皱眉:“殿下,今日我来,是为答谢王妃,并非你所想,再者,你可仔细想想王妃何时害过你。” “呵,你所说的,她现在不是正不遗余力的在做吗”这两个榆木疙瘩,苏清徽捏捏手,真想一人一拳打醒他们,一个死活不说,一个偏认死理,她沉口气:“六殿下,是我唐突了,可否借一步,我想和王妃说几句。” 苏清徽阖上门,轻手搀起她,许绾看着轻车熟路拿出药膏的苏清徽,唇边一抹苦笑。 掀开衣服,几道血红的印记。 苏清徽问道:“他们又打你了”许绾只是红着眼不做声,苏清徽气道:“这群冷心的人,得不到什么实际的消息,便全怪在你身上”说着看向她苍白的唇和嵌进肉里的指甲道:“若是疼,便哭出来吧” 许绾声若细蚊:“他不喜欢” “你做到这般份上,他却全然不知,不喜欢又怎样。”说着自觉失言叹口气道:“今日殿下说的那个细作,是你父亲派来的” “恩” “还是写些日常流水账送回许府” “恩” “又瞒着殿下收拾那些小杂烩,还手抖被发现了” 她又想起之前曾问过许绾,既然如此费心费力保护他,为何不告知,许绾只是摇摇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父亲眼下,我与他不可太过疏离亦不可太过亲昵,现在这样是两相齐全。 想及此苏清徽无奈道:“就你这过法,怪不得两头受苦”说着放下袖子:“这几日别沾水了”许绾揉揉酸涩眼应道“好” “酥儿” “恩?” 许绾咬唇低语道:“这几日,我不能穿你送来的衣裳了,那衣衫袖太短,遮不住伤”说罢拿出张纸虚弱笑道:“这是几家世家小姐要的,我帮你记下了。” 苏清徽叹口气,自半月前,许绾无意间瞧见帕上的绣花,便十分喜欢,苏清徽答应制了成衣后便相送,许绾在城中名声颇高,自引得一番争相模仿,她知道六王府中各式绫罗绸缎,许绾肯穿她制的衣,自是想帮她一把。 想及此,她道:“若是有需要,来找我,我定会倾囊相助”窗外青枝荡下一片枯叶,承一声应语。 “姐姐”苏清徽怔然回神,“怎么了” 念蓉叼着块糕点进来,含糊道:“我都叫你几声了,你也没应声,喏,这是昨儿你让伞儿整理的布匹成衣,这是我今儿理出来的重翻的田亩数和来年预计投的人力物种,这是庄上这两月出的药数,姐姐,庄里多了这许多人,虽有进账,但毕竟入不敷出,这产粮明年八月才有指望,现在我们怎么养活他们啊。” “之前的那笔钱用完了吗” “也差不多了”苏清徽趴在桌上有些心累:“上次得罪了金主,这次怕是没这么容易” “得罪”念蓉声音颤抖:“姐姐莫不是出手打了六殿下” 苏清徽叹口气,真要这样她也不会如此忧郁了,想起上次去六王府她看不过这两人这般折磨,想旁敲侧击一番,哪知璟昇见了她恨不得鼻孔出气,两下推壤间荷包掉下池塘,一池名贵鱼种不消片刻就翻着白肚飘在池中,她现在想起璟昇那表情,还有些后怕。 一旁念蓉沉默几秒问道:“姐姐带着毒药去六王府干什么”苏清徽挠挠头:“我那时真不知荷包里那些药混在一起沾了水会有这般作用” “托那一池倒霉鱼的福,姐姐又长了些见识”苏清徽看着面无表情的念蓉艰难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恩”念蓉毫无灵魂的点点头:“六王爷没说什么吗” “如你所见,还算健全”念蓉嘘口气“幸好殿下虽远在天边,福祉仍在。” 苏清徽抽抽眉,还未张口,念蓉道“姐姐别问了,这句不是安慰,是由衷庆幸,殿下果然神机妙算,姐姐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出去” 念善解人意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好好思量未来大计了”苏清徽磨磨牙,念蓉立马乖笑一声闪了人影。 烛火下,屋中她一人形单影只,她趴在桌上恶狠狠的戳戳那发簪:“就知道说我坏话,有本事自己回来看着我啊”说着埋住脸声音呜咽:“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很想你。 帐中,璟溶按按眉头:“没追上” “殿下,城后是片山谷,想是魏将军被引进山道里了,若是敌军埋伏在此,我们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璟溶站起身看着墙上的地图,目光直直看着山谷后那座山:“庭竟,分兵三路,带两路从山谷两侧包抄,一路埋伏在山后等待号令,常远留给你做照应。” “殿下”庭竟皱皱眉头:“如此一来你身边” “我知道,现下局势紧张,这一战耗时之久,你也该看出端倪了,所以,这一趟艰难,万事小心” “庭竟必不负重托” 李翮率残军一路躲进山谷,遇援军气势大盛,折头给魏朔炎一棒痛击,魏朔炎正轻心之时,自被打的措手不及,幸的庭竟支援,才捡了半条性命。 援军将领赵传见来人年纪轻轻,却勇识过人,知不可恋战,挥兵出谷。走到中地尘雾散去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顿时提起警戒。 这时山谷四面八方皆传出一片喊打喊杀之声,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赵传一嗤,这回声的戏码他军中谁人不知,辨了方向后利落出手,果然一击就中。 杀了两路人马后,赵传看着身后出现的那个少年,心道,果然年轻了些,压不住性子。他瞧着眼前少年怒气愈来愈盛,知时机到了,立马率军把对军引向谷道,谁知一出谷便碰上一方对军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又惊又疑。 风过山道,一时战场上出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宁静。 红黑旗一下,箭雨扑面,战马嘶鸣,刀枪铮铮,来往纵横。 赵传吐口血,吊着半口气双目欲裂,似是又想起刚刚谷地那幕,嗤笑一声。到底是自己轻敌了。 一声闷响,庭竟收回剑,铠甲上的血像溪水般蜿蜒落入泥土,凝成一个个灰血珠。耳边响起璟昇的话:你年少又乏战,他们对你自比对那些大将轻心些,如果一味年少气性是劣势,但学会收放就是优势。 大帐外,刘昭淂跪在地中,昂首冲两侧守兵嚷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群杂碎敢绑我。” “如何不敢”刘昭淂看着那道身影缓缓走上台阶,瑟缩道:“殿下,不知臣所犯何事。” “叛国、通敌、滥杀、不恭,现在知道了吗?”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每个字眼都置人于死地。 刘昭淂瞪大双眼,周身颤抖:“冤枉冤枉,定是有人挑拨,臣怎么敢哪,殿下英明,要为臣做主啊”璟溶轻笑一声:“做主,你的主人可不是我。” 刘昭淂一下血液凝固,狞笑道:“殿下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排除异己了,殿下妄顾圣令,斩杀李翮。如今单凭几句流言就要杀臣,若是这信呈予圣上,倒是不知殿下该如何向圣上解释。” “恩”璟溶漫不经心的应一声:“不用提醒,我已经收到了。”刘昭淂看着常远手中那封信青筋曝起,自知今日躲不过,冷笑一声:“你以为拦下这封信就相安无事了吗,圣上迟早会知道。” “可惜,你听不见了。”是啊,生人可语,死人荒骨,而他那些自以为的侥幸,现在要和他一起被侵蚀在这个蛮荒之地,无人所知。他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穿过他身侧,耳边穿过那句不咸不淡的:杀了吧。 精神分离之际,刘昭淂忽的想起见璟溶的第一面,他也是这般轻描淡写:扔了吧。 转身对上刘昭淂惊愕的双眼时,他面上一片坦然。唇边又荡开的那抹接过礼物时乖巧的笑,眼底铺满黑色的天真。那年,他7岁。 还好,血珠飞溅印出他狰狞的笑,狠狠碎在地上,他刘昭淂,只是这出戏的开路人,等在台下的一个都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