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峥腿上的烧伤是你烫的?”叶锦羽暂且接受他这套说辞,继续问道。 “不不不,我买来时他腿上就有了。”步诚不停摇头。 叶锦羽观察他几眼,奇怪地问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偏要买个孩子回来?” 步诚顿时脸红起来,低着头不愿意说话。 “你不会是不行吧,那你还要个妾……” 男人的尊严怎能被如此践踏,步诚马上抬头辩解:“我身强力壮怎的不行,是那些女人不行,成亲几年也生不下个蛋来。后来我找算命的算过,说我此生没有儿女缘,步家就剩我一根独苗要是再生不出一个儿子,步家就只能……我那时心情不好就把家里的婆娘都赶走了,后来就买了个儿子先养着。” 凌昭还是个黄花闺女,听得非常不好意思,还要忍着幸灾乐祸的笑。叶锦羽也用力抿嘴憋回笑容,对他们说道:“先撤了吧,哦对了,找画师过来画一幅妍娘的小像。再问问他,妍娘埋在何处。” 被点名的护卫立刻应是,手里还捏着鸡毛没有还回去,看得步诚直发抖。 叶锦羽带着凌昭回赋园,路上却遇到了明疏园的人。 “叶姑娘。”叶元夕依旧一身素衣装扮,头饰简洁,反显气质卓然。 叶锦羽礼貌回上一礼,“近些日叶姑娘的身子已无甚大碍了吧?” “托叶姑娘的福,已经痊愈。”叶元夕又向她福个身,微垂眉眼,柔声细语地说道:“此番便是想去赋园亲自向叶姑娘道谢,正好在此处遇上,不知叶姑娘可有空闲?” “叶姑娘太客气了,道谢就不必了,约个饭还是可以的。”叶锦羽记得她以前已经道过一次谢,突然又来总让人心里不安,不过人都找上来了,她也不能怂的拒之门外。 叶元夕脸上划过一丝惊奇,掩嘴道:“叶姑娘说话着实有趣的紧。” 叶锦羽莞儿,伸手道:“叶姑娘请。” 其实早在得知侯爷遇刺时,叶锦羽首先想到的就是叶元夕。毕竟前几次的行刺和汪御史突袭的事情,似乎都和她有关联。 沉阁,卧房。 厉奕悠悠醒转,动了动身体却比早上轻快不少,脑海里不觉闪过几幅画面。锦羽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地关心,他握着锦羽的手她没有甩开,锦羽亲自为他擦拭额头和手脚……所有的这些是梦还是真的? “侯爷,您终于醒了!”旁边忽然响起男人惊喜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厉隋所有的期待和想法。 “是你一直在照顾本侯?”厉隋胳膊问道。 小厮会意,但没有伸手而是劝道:“蒋先生交代过,这几日您不能下床走动,也不能坐着。” 厉隋摆摆手,又问:“本侯睡了多久?府里可发生什么事情?” 小厮回说:“几个时辰,现在是下午申时正。小人听说叶姑娘带着人去找步诚了,别的就没有了。” 厉隋皱眉,吩咐他:“去把莫武叫过来。” 小厮连忙应是,不多时便返回来,但领进来的却是姜扉。 “怎么回事?”厉隋又皱了皱眉头。 姜扉示意小厮先出去,方才开口解释:“莫武陪叶姑娘去见步诚还没有回来,据说叶姑娘有法子撬开步诚的嘴。还有,云雀也传了消息回来。” 厉隋不耐烦地下令:“两件事情都说清楚。” 姜扉连忙把事情经过都讲了一遍,连叶锦羽是何时来的何时离开都没有放过。 “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回来。”厉隋挥手下令,姜扉立刻退下。 厉隋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刚才在脑海里冒出的画面并非梦境,而是真的发生过,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不管锦羽是出于什么感情才这样照顾他,但不可否认她也会关心他。 他不免庆幸昨晚的决定,韫玉这个身份还是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坦白吧。 姜扉用了一刻钟就跑回来了,有些气喘地禀报道:“叶姑娘问出来了,莫武正盯着步诚叫画师画妍娘的小像。” 这丫头!府里众多男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反被她轻而易举地攻克了,厉奕失笑,眼里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叶姑娘现在何处?” 姜扉说:“小人路过赋园时就打听过了,叶姑娘已经回来,不过叶姑娘正在她院里拜访。” 叶元夕!厉奕顿生警惕,看向姜扉问道:“叫你们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姜扉为难又懊恼地说道:“仅凭两枚箭镞不好追踪,而且那些刺客训练有素,撤走时就清理了所有线索和踪迹。目前……尚无进展。” 厉隋沉默片刻,还是不放心锦羽和叶元夕独处,就吩咐道:“去请叶姑娘过来。” 姜扉忙拱手退下。 现在还不是晚膳时间,叶锦羽既已说过约饭没问题,自然也不能打自己的脸,硬着头皮陪叶元夕尬聊。 可聊着聊着她就发现叶元夕说话一套一套的,偏生她的嗓音柔和又悦耳,不疾不徐听着十分舒心,无形中就能麻痹人。 若不是叶锦羽对她有所防备,兴许根本听不出来她是在套自己的话。 咚咚咚地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谈话,袭月进来说:“姑娘,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他醒了!叶锦羽的手按在桌子上正要起身,忽然又意识到还有客人在,不禁为难地抿了抿嘴。 叶元夕含蓄微笑,主动起身说道:“侯爷的事情要紧,元夕下次再来叨扰叶姑娘。” “实在抱歉。”叶锦羽起身相送。点点书库 送走叶元夕,叶锦羽转身去了沉阁,进入卧房便看到侯爷还在床上躺着,小厮弯着腰略显笨拙地喂水。 忽然想到侯爷伤了腰,不知为何看着他这个不能动的样子,她心里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来了,交给叶姑娘,你们都退下。”厉隋没有转头看她,一句话就击碎了叶锦羽的幸灾乐祸。 叶锦羽瞠目结舌地看着护卫和小厮风一般的退下,转头再看床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攸地四目相对。 侯爷的脸色还是苍白如纸,眼眸却亮如星辰,可当他直勾勾望着她时,又让她有种陷入幽邃夜空的新奇和恐惧。没多久,她便忍不住别开视线,端起桌上的茶水问道:“还喝吗?” 厉隋望着她,肯定说:“喝。” 叶锦羽努力忽视他的目光,端茶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她连忙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慢慢送到侯爷嘴边,“喝、喝。” 厉隋垂眸看一眼她手上的茶杯,浅尝一口,却像是喝了蜜般甜到心坎儿里。 “喝、喝完了吧。”叶锦羽看也不看,直接收回手,转身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啪的一声似是用力过猛。 厉隋惋惜地摇摇头,他只喝了一口。 “我饿了,想喝粥。” 叶锦羽视线移动,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青瓷盅,认命地过去盛出一碗汤,重新回到床边,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你……心情不好?”厉隋这才发现,她脸上的情绪不像恼羞成怒,而是一片阴沉。 叶锦羽没理他,盛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说:“喝。” 厉隋迟疑一下还是张嘴喝了,又问道:“可是被谁欺负了?” 叶锦羽依然不答,盛粥的动作很用力似在发泄什么情绪,须臾后又恢复正常,继续如同机器人般喂粥。 厉隋郁闷,粥也不再甜了。 眼看着一碗粥见底,叶锦羽又转身去盛,厉隋忙道:“够了,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叶锦羽放下碗,走过去恭恭敬敬地站着,可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不恭敬。 “你在气什么?”厉隋有些无奈。 气什么?叶锦羽皱眉,她能气什么,她……只是看着侯爷突然又想到了韫玉。 那日她在酒楼一直等到打烊,伙计来劝过她很多次她都不敢离开,生怕错过韫玉。 后来连伙计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拿来当天的客人记录册,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有找到韫这个姓。 白纸黑字,真真切切,终是让她失望了。 昨晚她告诉自己要放弃,可感情之事真的能收放自如的话,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锦羽?”厉隋担心地看着她。 叶锦羽猛地回神,快速说道:“我在想叶姑娘的事情,适才我与她交谈,发觉她一直在旁敲侧击打探您的消息,我想她是不是不知道侯爷遇刺的事情?” “我受伤的事情府里的人都知道吗?”厉隋明知她在转移话题,但想到她刚才的表情,终是不忍心再刺激她,只好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话说。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原因。”叶锦羽摸摸鼻子说:“我觉得凭叶姑娘的心思,如果真是她的人做的,应该不会主动过来暴露自己吧?” “或是故意为之。”厉隋说。 叶锦羽点头。 厉隋话音一转又说:“这次刺客明目张胆地在城里行刺,行事作风的确与前几次有所不同。” 叶锦羽眨眼问道:“侯爷,您到底有多少仇人?” 厉隋挑眉,反问一句:“怕了吗?” “是啊,怕得要死。要是侯爷肯怜惜怜惜我,不如放……” “想都别想。”厉隋神色冷凝地打断她的话。 叶锦羽却没什么反应,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侯爷,您还病着需要多休息,别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叶锦羽福身说道:“我也不打扰您休息了,先行告退。” 厉隋顿了顿,有话想说,但看着她冷淡又回避的神情,最后只“嗯”了一声。 叶锦羽快步离开,回到赋园时便收到了云千重叫人送过来的胎记图案。打开看了两眼,文靛又送过来一卷画,说是护卫交给她的。 叶锦羽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妍娘的画像,打开一看,上面那位蓝衣妇人便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眉眼和脸型以及周身的气质,瞬间就让她想到了一个人——云千重。 是啊,两岁的孩子几年以后容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千重姑娘认不出来很正常。可这画像上的人,连她这个外人都能认出,千重姑娘若见了定然欣喜不已。 只是……人找到了,妍娘却已死,这个消息对千重姑娘来说也是喜忧参半。唯一能让她宽慰的应该是活着的步峥了吧。 “千重姑娘还在府里吗?” 文靛答道:“还在。” “去把人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