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厉隋还是感觉到,从他离开侯府以后,便有人一路跟着他,而且肯定不止一个人。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刺客,现在云雀和瞿蘅都不在楹城,正是刺杀他的好时机。 厉隋停在原地考虑片刻,决定先把这些人引开万,不能叫他们发现了锦羽的行踪。 思及此,他立刻调转马头往左走去,从这里转出去应该能路过太守府,在衙门附近,那些刺客定会有所收敛,到时再想办法甩掉他们。 今天对他来说,去见锦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旁的事情都先靠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刚调转马头走了几步,几只箭忽然自不远处的房顶上射下来,直指他的胸口,来势迅猛。 厉隋反手拔出随身佩剑,挡在身前,刷刷几个剑花,铛铛几声,虽是挡开了长箭的威胁,但也因此震得手掌发麻,就连马儿倒退时都有些不稳了。 与此同时,又是几只箭射过来,厉隋咬牙再次挥剑挡开,人却被逼的不得不退回原处。 躲在房顶上放暗箭的刺客们,也在此时蓦然起身,飞身而下。 厉隋迅速调转马头往右跑,如一阵风般攸地窜入巷子里。谁知刚跑到巷子中间,又是一箭射过来,堪堪没入马蹄前,逼的他不得不勒停马。 抬头看过去,却发现自己竟是落入了刺客的圈套,右边的房顶上也早有埋伏。怕是他刚才不管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被截住。 这次可真是好大的手笔,一次竟出动这么多人来取他性命。 厉隋又看向身后,左边的几个刺客已经包抄过来。 面对前后夹击,他无路可退,脸上却毫无惧意。再次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风驰电掣般地冲向那几个迎面而来的刺客。 刺客们马上停住脚步,架起胳膊,每个人的手上都举着连弩,对准厉隋。没有任何犹豫,几支特制短箭瞬间射穿了马腿,马儿痛哭嘶鸣,重重跪到在地。 厉隋瞳孔骤缩,在马儿倒下的瞬间堪堪挡下两支飞箭,猛地提力,飞身而上,借马背之力跳上墙头。 转瞬间,腿上和后背皆是一痛,两支从后面飞过来的长箭深深没入皮肉。厉隋闷哼一声,当即从墙上摔落,他咬着牙猛偏身体,重力偏向另一侧,人成功落到了长晟坊那侧。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如果往巷子外面跑,那边有街市人流多,虽易藏身甩掉他们,但若刺客们不管不顾岂非害了无辜的人。 他只能往巷子深处跑,后面有护城河,他水性还不错,或可借住水流逃过一劫。 如他所料,刺客们很快就追过来了,他们边追边放箭,厉隋回过身,砍掉腿上和背上的箭身,边退边咬牙抵挡。 伤口处不断往外淌血,很快他的大半个后背和小腿上的衣服都被血染头。 厉隋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逐渐流失,远处那些黑衣人晃来晃去,全靠毅力和本能挡开那些长长短短的飞箭。 等他终于退至河边时,两条胳膊上也被飞箭划出几条口子,鲜血淋漓。刺客手里的箭也终于用尽,逼至几步外。 厉隋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掷出手里的长剑。剑身在空中快速旋转几圈,霎时冲破刺客们的包围圈。 与此同时,只听“噗通”一声,浑身是血的厉隋跳进河里,瞬间隐入水底不见踪影。但他身上的血浸染了河水,隐约可见他的行动轨迹。 刺客们欲要追击,巷口处突然响起一串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刺客们受到惊吓,回头看去那里只有一片白烟,鞭炮声还在继续。 最中间的两个刺客互看一眼,担心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其中一个低声说道:“他中了箭现在又跳进河里,肯定活不了,咱们先撤,莫被人发现了。” 众人一点头,嗖嗖十几道人影,迅速撤离现场。 鞭炮声又想了一会儿才止住,有人在白雾后面轻喊:“姑娘,他们走了。” 白雾渐渐散去不少,显现出一粉一蓝两道身影,她们疾步跑到河边观察里面的动静。 “阿软,你去那边找。”云千重对婢女指了个方向,自己则往相反地方向而去,边望着水面变化,边轻喊:“侯爷,侯爷……” 护城河的水并不清澈,水面上浮动着一层绿萍,云千重走出几丈远,也没有发现水里有何异动。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几步之外的河面上竟隐隐浮动着一片殷红,她心头一慌,忙叫道:“阿软,快过来救人。” 午时,叶锦羽准时出现在醇香楼,刚巧又遇上了之前接待她的伙计。 “小哥,这次可有韫玉公子订的雅间?嗯……或是大堂的位置。”叶锦羽边说边在大堂里寻找,已经座无虚席,每张桌子旁都围着几个人,却是没有一个独坐的。 伙计听她这么问,瞬间就想起来了,“是您啊,姑娘,韫姓是个稀少的姓,若是有这么个人订房间,小的一定记忆深刻。但……确实没有,大堂里也没有。” “不可能啊?”叶锦羽皱眉,她不会记错地点和时间的,当初梦醒以后她把手就把这件事情写下来了,日日挂在床头,每天都看上几遍,绝不可能出错。 或者韫玉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他们现实里也没有联系方式,所以不能及时赶来。 “小哥,现在还有雅间吗?”叶锦羽看向伙计问道。 伙计拍手道:“有,正好还剩一间,您要吗?” 叶锦羽莞尔一笑,点头道:“要,现在就带我去吧。哦对了,若是有自称韫玉的公子过来,你叫他直接去我那间屋里。”聚书库 伙计忙道:“好咧,您请随我来吧。” 最后一间雅间在三楼最边缘处,叶锦羽进去以后只要了一壶茶水,便把伙计打发走了。 后来又有人送过来两盘点心,她边吃边等。 一炷香以后,外面还是毫无动静。 叶锦羽开始心慌起来,难道韫玉反悔了?她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须臾后一把打开窗户看向楼下的街道。 她集中精神观察着每个可能是韫玉的人,不知失望了多少次,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面上一喜,心跳失速,连开门的手都是抖得。 在门打开的一刹间,她扬起自认为最美好地笑容,甜甜唤道:“韫……” 门外站着熟悉的伙计,而他身后却空空如也,放佛还有一阵冷风从他身侧刮过,瞬间浇灭了她满心的热情和希望。 伙计看到她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化为惨白凄苦,不禁同情万分,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姑娘,您等的那位公子怕是有事耽搁了吧,这午膳时间都过了,您要不要先点些菜吃着?不能饿坏了自个儿啊。” “你看着办吧。”叶锦羽无力挥手,啪的一下关上屋门,抬头望着大开的窗户,外面那些层层叠叠、起起伏伏的屋顶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混蛋,王八蛋,骗子,大骗子……”叶锦羽气得跳起来,使劲儿跺着地板,咬牙切齿地发泄胸中郁愤,“啊啊啊,大骗子,不想来就不要答应啊,现在放我鸽子,本姑娘又不是没了你就活不了,有必要这么耍人吗……” “哪个混蛋在上面跳来跳去的,再敢跺一脚,老子先上去剁了你。”楼下突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地怒喝声。 叶锦羽惊怔,瞬间清醒,停了脚慢慢冷静下来。 她所认识地韫玉不是这么没有担当的人,就算后悔了,肯定也会派人来通知她一声的。而且说不定是她误会了,韫玉是真的遇上了麻烦。 再等等吧,他要是有机会,就算自己赶不过来,肯定也会给她传信儿来的。 叶锦羽叹口气,脱力般地倒进椅子里。 夜色渐深,再过一刻钟就到三更天了。 客栈已经打烊,客人们也都纷纷熄灯入睡,唯有二楼上等房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火。 “锦羽、锦羽……”床上昏睡的男人忽然轻晃着身体,守在床边的婢女赶紧叫道:“姑娘,醒了,醒了。” 坐在软榻上的云千重精神一振,忙起身绕过屏风走近,却发现侯爷并没有叶醒,倒像是在说梦话,她凑近去听。 “锦羽,锦羽,不……听我说……锦羽……锦羽……” 婢女阿软也发现是自己看错了,不免尴尬地挠头,赶紧向姑娘认错,只是她还未开口就被云千重无声打断了,并示意她莫打扰了侯爷。 阿软紧抿着嘴退至一旁,云千重听侯爷一直在唤“锦羽”的名字,忍不住摇头叹息。 谁知她刚在凳子上坐下,男人忽然大喊一声:“锦羽,别走!”顿时吓得她浑身一抖,差点要坐到地上去,等回神时,侯爷竟然醒了。 厉隋无力地睁着眼睛,突然闯入的光线让他忍不住蹙眉眯眼,那些在黑暗中的恐惧和不安,逐渐被瓦解驱散,理智才逐渐回笼。 “这、这里是?”他一开口,声音嘶哑无力。 云千重站起来解释:“此处是长晟坊的远归客栈,侯爷,您现在赶紧如何?可要吃些东西?” “千重姑娘?”厉隋眼里流露出一丝惊讶,继而又问道:“是你救了我?” 云千重点点头,“侯爷,您……” “遭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厉隋突然面色大变,挣扎着想坐起来,只是刚动了两下就牵扯到伤口,顿时疼出一身冷汗,又噗通躺了回话。 “马上三更天。”云千重看着他询问,“侯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您身受重伤,不宜乱动,想做什么告诉千重便是。” 竟然已经三更天了!厉隋震惊又懊恼地望着帐顶,这个时辰锦羽肯定已经不在醇香楼了吧。 她没有等到他,肯定很失望吧,不,也许是恨死他了。依她的性子,肯定很生气,甚至误会他,说不定还会因此同他一刀两断。 不行,绝对不行! “回侯府。”厉隋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忍着痛从床上爬起来,云千重忙去扶他,还未开口劝说,他便又说道:“马上回侯府。” 云千重一看他的表情,心知再劝无用,便叫阿软去准备马车。 楹城没有宵禁,但到了三更天,家家灯火全熄,长街上不见人烟,唯有路边店铺外面悬挂着的几只灯笼还闪烁着点点光芒。 偶有夜风吹过,灯笼摇晃,在青石板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一摇三晃,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