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锦,你给我闭嘴!”韩氏尖叫跳脚,“你当我是傻子吗?你那个不要脸的娘,拿我当傻子!你也要来糊弄我吗?” 韩氏今儿本来就气得三尸神跳,晕厥数次,死去活来。 对于柳氏这个侄女,她真是贴心贴肺的疼着,把自己最骄傲的儿子,交到她手中。 她这一生,除了自已儿孙和妹妹,便再没有对谁这么掏心掏肺的好过。 可这个侄女,却在她心头,恶狠狠的戳了一刀! 苏家养了十几年的苏念远,当成苏家唯一传人的苏念远,居然是个野种! 而这件事,居然还被苏蓁蓁这么堂而皇之的袒露在棠京人眼底! 因为这事,她的儿子气得发疯,丢了官帽,进了大牢,辛苦经营这么多年,才过上好日子,却在一天之间,便打回了原形! 韩氏简直气得快要吐血身亡! 偏偏,那柳氏如今在玉泉庵,那胡千顺在顺天府大牢,哪一个她都够不到,自然要拿那野种开刀,好好的泄一下心头之愤! 这个孙女,居然还这么固执,死在外头苦求,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韩氏牙齿磨得咯咯响:“苏念锦,你还有空为那野种求情,连你自已,都不知道是不是野种呢!” “祖母,不要这么说啊!”苏念锦大哭,“我与那贼厮,生得半点也不像啊!我生得像父亲,祖母,你看得到的!” “我现在,眼瞎了,什么都看不到!”韩氏冷哼,“你赶紧给我滚回去!若再晚一步,就进去陪你那个野种哥哥吧! 苏念锦跪到这时,浑身僵痛,几欲晕厥。 见她如此绝情,知道苦求无用,只好哭哭啼啼爬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连炭盆都没有,冻得叫人直哆嗦。 这一夜,注定是个凄凉冰冷的无眠夜了。 此时此刻,被关在大理寺监牢的苏明谨,自然也不好过。 这寒冬腊月的,牢房中自然不可能有热汤热水供应着,他这时,也是浑身僵冷,趴在臭烘烘的稻草里,又呕了几口血。 自被关进去,就没有一个人来看他。 自家的那些兄弟,肯定是进不来了。 而东宫的那位太子殿下,此时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明谨现在有点吃不准他的心思了。 按理说,他不会放弃他,也不敢放弃他,他在身边太久,知道他太多事。 但是,他却可以派人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 这个时候,他若是死了,是不会有人起疑心了。 毕竟,他在大堂上疯狂呕血,他死了,世人只会在背后笑他,说当朝太傅想不开,硬生生的被一顶绿帽子给压死了。 苏明谨不想这么死。 为了保险起见,今晚狱卒送来的饭菜,他尝都没敢尝一口。 深夜的牢房里,一片悲苦哀嚎。 犯人们冷得睡不着觉,全都瑟缩在那里,时不时的咒骂一声,而更惨的,是那些受伤的,又冷又疼,痛声哀嚎,那声音似是魔音入耳,叫人心生恐慌。 不过,苏明谨倒是一点也不慌。 他为东宫那位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也会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若不仁,那便莫怪他无义。 只是,那条后路,暂时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不到逼不得已,他也不想去那条路。 毕竟,撕破了脸,路就不好走了。 苏明谨知道,自已眼下得耐着性子,在这里熬一熬,希望他之前留下的那封书信,他的弟弟们,能想法递进东宫…… 苏明勤和苏明俭两兄弟没能等到东宫那位太子爷的接见。 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到达宫门,便被守在那里的太子内侍,毫不客气的驱逐宫门。 然而两人深知,这是自家兄长唯一的活路,虽遭驱逐,却还是苦苦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苦苦守候。 然而一直守候到宫门下匙,还没见太子爷出来。 两人无奈,只得拖着冻僵的身体回去。 次日清早,一家人重聚饭桌边,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 韩氏知道两人求助无果,自然是心急如焚,拿了银子,叫两人托人使关系,往牢房里送些御寒衣物药品食物之类的。 两人胡乱吃了点早饭,便自去跑门路。 苏念锦却叫住他们。 “二叔,三叔,父亲叫你们送什么信?” 苏明勤愣怔了一下,还未回话,苏念锦又道:“你们送不进去,或许,我能!” 韩氏听到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混浊的老眸,一下子亮起来。 这一天一夜,只顾着着急了,倒忘了,眼前有一个趁手的“工具”。 这个孙女儿,她是看着长大的,她有什么样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 虽然她才不过十五六岁,可论起这撩人的功夫,却是一流的,毕竟,是柳氏那狐媚子一手教出来的。 而东宫那位,又是个好这口的…… “母亲!不可啊!”苏明勤看透她的心思,急急道:“大哥之前为什么打断锦儿的腿?还不是不愿让她跟太子有纠葛?那位太子殿下他……” “行了!”韩氏摆手,烦躁道:“你可真是迂腐至极!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是什么时候?还顾得上那些?你大哥要是完了,咱们都得卷铺盖滚!你很想回那个又腥又臭的小渔城讨生活吗?” “二哥有二嫂在,哪用得着回渔城?”苏明俭道,“二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别掺合了!我看就让锦儿去,没准儿,还能有意外之喜呢!” 苏明勤垂下头,不再说话。 孙氏一开始也就懒怠管这家里的破事儿,这家好了,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坏了,她也没什么好亏的,所以,一脸的淡漠。 杨氏自然是巴不得苏念锦出去跑路子,自然也不会阻拦。 “既如此,你就快去准备吧!”韩氏看向苏念锦,那脸上终于又挤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 “锦儿,若你此去,你说得太子回心转意,你就是我们一家人的功臣了!” 苏念锦看着她那张脸,却只觉得陌生。 “那请祖母答应我,若我能令太子出手相助,便放了我兄长!”她哑声道。 “你怎么又提到那小杂种?”韩氏的脸立时又冷下来。 “在祖母眼里,他是个野种,可是,在我眼里,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兄长!”苏念锦固执道,“就像之前的姨奶奶,在我们眼里,她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可在祖母眼里,她却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一样!” “你……”韩氏瞪了她一眼,“苏念锦,你这是在作死啊!你明知你父亲,绝不会放过他!我若是放了他,你父亲也不会饶过我的!” “那么,在父亲出来之前,请祖母先把哥哥放出来吧!”苏念锦哭道,“这天寒地冻的,你叫他在那里头怎么活啊!” “好了好了!”韩氏烦躁摆手,“那我先把他放出来,你去吧!” “谢祖母!”苏念锦朝她福了福,自回房间妆扮。 见四下无人,她身边贴身服侍的大丫头秋莹低声道:“二小姐,您何必为了二少爷,再多费口舌呢?他那样的身份,老爷注定容不下他的!您要与老爷犯倔,只会令他更加不喜的!” “便算我不与他犯倔,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苏念锦缓缓摇头,“不会了!以前那样,被捧在掌心的好日子,再也不会有了!秋莹,以后,我们要过苦日子了!” “小姐既知以后会苦,又何必再添一分苦?”秋莹轻叹,“你该乖巧听话,少惹老爷才是啊!” 苏念锦呵呵笑:“我没有在惹他啊!相反,我是在讨好他!” “讨好?”秋莹愕然,“小姐,您违逆他的意愿,非要保下二少爷,明明是在惹他,哪里是讨好了?” “那是因为,你不懂他……”苏念锦扯着唇角笑,“可我是他的女儿,我懂他!他爱一个人时,能将那人捧到天上去,他恨一个人时,能将那人踩到地狱里!” “他不是一个好人,他对亲人之外的人,也从无真心实意,便算对太子,亦是如此!” “可是,他却喜欢,忠诚重情之人!” “他为什么喜欢母亲?母亲她没有许氏好看,也没有许氏有钱,她更加没有她的痴心忠诚!可是,父亲他却将她宠到了天上,为什么?” “是因为,母亲表现得好,她表现得像一个没有他,便活不下去的柔弱女人,好像她的命,她的一切,都心甘情愿的为他所控,她表现得不知有多崇拜他,迷恋他!这,才是母亲真正的致胜法宝!” “而我,要想在这个家好好的活下来,想要过以前的好日子,就得学母亲那样,将自己装扮成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兄长是注定活不了了,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他!祖母可以立时变脸,可是,我不能!我得叫父亲觉得,我是一个重情之人,而不是,为了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抛弃的势利之人!” “他,不喜欢那样的人!” 苏念锦说着,忽然扬唇轻笑。 “从今往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儿,我便做什么样的女儿!我一定要叫他,离不开我!” 秋莹被她这一番话惊呆了! 她真没想到,原来小姐的心机,居然这么深沉! “所以,小姐你是为了让老爷信任,才为二少爷求情的?”她不敢置信问。 苏念锦咧嘴笑了笑,不答反问:“秋莹,你说,若今日换作是我成了野种,我兄长,会为我求情吗?” “应该会的吧?”秋莹道,“你们可是亲兄妹啊!夫人如今不在了,你们便唇齿相依……” “不!他不会!”苏念锦却缓缓摇头,“他的心啊,比我狠多了!” “小姐为什么这么说?”秋莹愕然。 “母亲被送上玉泉庵,我寝食难安,想方设法的想要去山上见她一面,给她送些衣物银钱吃食,可是,他呢?”苏念锦呵呵笑,“他拦着我,不许我去!生怕自己会被连累!” “还有那一次,母亲被苏蓁蓁设计拿赃,他又是如何做的?” “他跟着众人,一起谴责母亲,利利索索的把自己摘出来!” “他对疼他爱他,拿他当心肝宝贝的母亲,尚且如此,又何况是我这个妹妹?” 秋莹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