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初初得了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十分兴奋。 不过,她一直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暗地里,却派出自己的心腹,前往回春馆打探情况。 她是想趁着这乱况,让那婆子混进去,给魏寒动点手脚,让他死得快点儿。 她却没想到,回春馆外头,一堆护府兵保护着,围得跟铁桶似的,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那心腹一点机会也没有,便只好作罢。 陈氏见没有机会,原本还想自己亲自过去动手的。 但想到里头的情形,她心里到底打了怵,没敢过去。 竟然没有机会动手,她自然也就不想早早的跑去照顾魏寒,索性便还当不知道一样。 魏府地处比较偏僻,虽跟苏府一样,同属棠京,但苏府却是在棠京的中心城区,魏府却属南关城区,离中心城区的天香阁,还有十来里地。 因为相距较远,这消息自然也就传得慢了点。 但即便如此,这消息在次日中午,还是传到了南城。 陈氏为了隐瞒这件事,在当天一早,便带着三个儿女,去离南城十数里外的庄子里。 她是诚心要让魏寒独自一人受磨折。 在她看来,苏家人斗得焦头烂额的,自然没空管他,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一个不小心,也许自已就死了,倒也省得她动手。 便算不死,没准也落个终身残疾什么的。 她在庄子里带着三个儿女四处游玩,观赏乡野风光。 虽然到这会儿,这乡野也没什么好瞧的,但她心情却绝佳。 就这么拖了大半天,等到魏府的人,得了苏蓁蓁的信儿,再急慌慌的去找到她,便已经是下午了。 而魏父这两天正好外出,也是到了下午才回来。 等到他们聚在一起再出发,赶到青竹巷时,太阳都已经快落山了。 陈氏自出府时,便一路哭号,在马车里也是泪流不止,仿佛不知有多伤心。 此时到了小院门口,那哭声更是震天响。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二郎啊!你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啊!” 苏蓁蓁还没出堂屋,便听到她那哭天抢地的声音,不由鄙夷的扬了扬唇角。 这戏作的,真是好啊! 好久没看这老太婆演戏了,突然觉得挺有趣味的……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盈盈的立在了魏家人面前。 魏家人来得甚是齐全,除了那位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其他的,全都到了。 苏蓁蓁的目光,先落在了魏安歌身上。 魏安歌眼眶通红,眼周肿胀,显然,兄长的事,令他难过之至。 魏宗光和魏泉灵这兄妹俩,虽然看起来也是满面焦灼的样子,但那眼圈却没红一下,想来便知,是一点也不伤心。 除了最狠的那一位陈氏,却是真正的干打雷不下雨。 听她嚎得那腔,跟死了亲爹娘一般。 可再看她眼,却是连眼眶都没红。 前世苏蓁蓁自搬出王府后,便再没见过陈氏。 再算上重生的这一两个月时间,她倒是有近一年没有见过她了。 一年未见,这个人,还是一既往往的讨厌! 苏蓁蓁按下那浮上心底的强烈的憎恶,目光滑向她身后的中年男人。 前世,在她未嫁前,魏父便已因贪魏之事被抓,后来病死在狱中。 所以,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在魏寒的叙述里,魏父魏晋言是一个极古板严肃的人,不苟言笑,也不爱与子女亲近。 对于公事,倒是颇为勤勉,也是极清廉极爱名声的一个人,平日里也是极为节俭。 当初他被告贪魏之罪,魏寒便一直说他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 他跟陈氏的感情,好像非常一般,两夫妻早就分房而居,平日里也很少在一起聊天谈心,总之是没有正常夫妻的那般亲密和谐。 不过,虽然与陈氏夫妻感情不佳,但他于个人私生活方面,却很检点,不曾纳妾,没有通房,没有外室,在外头也没有什么花花草草的事。 用魏寒的话说,魏晋言过得就像是一个和尚一样,清心寡欲的。 食不求精,衣不求奢,对像他这个年纪所爱的年轻女人,也似没什么需求。 若不是还在朝廷应卯,差不多可以直接上山修行了。 在家事上,魏晋言管得也不多,除了每月将自己的俸禄交给陈氏打理外,子女生活上的事,他基本不怎么过问,功课上要求倒是很严苛。 也因此,魏家的长子魏宗光,因为不学好,没少挨他的揍。 魏寒一向功课好,反而不用他怎么操心。 然而这个儿子虽优秀,性格却跟他一样沉闷,所以,父子之间,也极少有功课之外的其他交流。 魏安歌比起魏寒,在这功课才学上,算不得出挑,不过,却也绝对不差,在学堂中还是能占个上游的。 但在性格上,他却是比魏寒要讨喜的多。 他天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待人真诚热情,一看便是个单纯质朴好相处的。 因此,魏晋言跟陈氏一样,也是最宠这个小儿子,也只有在这个小儿子面前,才能稍稍放下一点严父的架子,与他说笑两句。 这些,都是前世魏寒告诉苏蓁蓁的。 事实证明,魏晋言也的确如他说的那般,是个一看就很沉闷呆板的人。 尤其此时,那眉头皱着,忧心忡忡的样子,更显得苦大仇深。 然而,苏蓁蓁看到他这个苦大仇深的模样,却忍不住要扬起唇角。 魏寒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的父亲,生得跟魏安歌一样! 不,她说反了,应该说,魏安歌的长相,遗传自魏晋言。 两人都是一样的圆脸,圆眸,皮肤白皙,天生是活泼可喜的长相。 只是,他的这张脸,多了胡须和皱纹,亦多了岁月的风霜,瞧起来,就有点苦眉皱眼的。 想来,平时过得应该也不太舒心的样子。 但即便如此,跟一旁的陈氏相比,他还是显得年轻不少。 苏蓁蓁不记得魏晋言跟陈氏谁大,不过,现在的他,哪怕是苦眉皱眼的,看起来仍要比陈氏小个七八岁的样子。 当然,也许是陈氏本身长得太显老了。 其实说起来,陈氏的容貌也不差,身量高挑,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上挑,眉目顾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情万种。 只是她脸盘子生得大了些,也阔了些,骨架子也比一般女子要大,倒有点像是男人的骨骼,显得不那么精致。 偏偏她又很用力的打扮着,头上身上,处处都求着精致完美,身上衣裳那颜色,也是努力的往鲜嫩了穿。 这么个穿法,并不曾让她真的变鲜变嫩,反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艳俗。 这艳俗带着一股子沧桑风霜感,那眉眼之间,却又明晃晃的闪着精明算计,以及,尖酸刻薄。 按理说,她在魏府,也算是养尊处优活着的。 魏家算不得什么勋贵人家,但在这棠京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 在日常生活上,还是属于那种活得比较精细的人家。 这样人家出来的妇人,一般都显得比较贵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官家贵妇的雍容矜贵,从容闲淡。 可奇怪的是,陈氏身上却没有那种气质,处处透着股小家子气。 尤其是现在,她瞪着那双混浊的大眼,看向自己的时候,苏蓁蓁心底立时便充满了满满的鄙夷和厌恶! 她很快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又落在了魏晋言脸上。 看着这张脸,她心里舒服多了! 心里虽然有了那么多想法,可实际上,她却不过是匆匆一掠,便已对着魏晋言微微福身。 “蓁蓁见过魏大人!” 魏家人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 在苏蓁蓁打量魏家人的时候,魏家人其实也在打量她。 然后,他们便集体愣住了! 他们几个人中,只有陈氏见过苏蓁蓁。 那时她是应苏明谨和柳氏之邀,为魏寒说亲。 宴会上,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她看到了苏蓁蓁。 一眼瞥见那个佝腰偻背,浓妆艳抹的女子时,她便鄙夷的拧过头去,再懒得看第二眼。 不过,也就是那一瞥间,她决意跟苏府结亲。 毕竟,像这么丑陋艳俗又窝囊无用的女人,可真是不多见!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苏蓁蓁吗? 她下意识的揉着自己的眼睛,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面前这个清丽绝伦的女子,跟那个丑陋艳俗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身后的魏宗光,这时则直接直傻了!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那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其实也算是见过苏蓁蓁的。 不过,他是隔着衙门口那人山人海,远远的看了一眼。 当时那远远一瞥,便已知此女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然而他却没想到,她竟美得如此的惊心动魄! 魏宗光十五六岁起,便已跟着那些狐朋狗友,流连棠京各大花场,平日里跟友人也是正事不干,四处访美。 这么多年,什么花魁美姬娇娘,他自认也是看了不少的。 可是,没有哪一个女子,能比得上面前这女子! 这女子容貌之盛,简直难描难画! 只看上一眼,便觉得这魂魄已销,骨酥肉麻! 他身边的魏泉灵,也被苏蓁蓁的美貌惊呆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浮上心头的,却是浓浓的嫉妒。 这个狐媚子,怪不得能将她二哥弄得五迷三道的! 这个二哥,平日里跟个木偶僵尸似的,浑身上下,没半点活人气儿,对于身边的女人,从来都是避之不及,连她这个妹子,也是不亲不近,能离多远离多远。 她还以为他真是个清心寡欲的。 现在看来,跟其他臭男人一样,也是个色迷心窍的! 她轻哼一声,翻了翻白眼,这个苏大小姐,原来是个狐狸精呢! 站在她前面的魏安歌,跟她的想法完全相反! 他呆呆的看着苏蓁蓁,圆眸微睁,圆唇微张,难以掩饰内心的惊艳。 他天性天真单纯,心里想什么,嘴上便直白的说了出来, “天哪,哪里来的仙女姐姐啊!你怎么可以生得这么好看?” 苏蓁蓁看着他那傻样子,轻笑出声。 前世她去除脸上黑斑,恢复容颜后,这傻小子乍然见到,也是今日这般反应,傻愣愣的叫她仙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