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龙独自在密林中静坐好久,喝下大半瓶酒后,忆起初入滨洋的情景,猛然想起一个可疑人物来。正当他为自己的不经意发现而喜不自胜时,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两声落地轻响,接着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激烈打斗声,偶尔还夹杂着低沉压抑的闷吼和叱责。他不由大奇,急忙屏息提气摸了过去,悄悄隐身于一棵大树旁边,扒开细密的枝叶张眼看去,整个人又再一次惊呆了…… 只见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光头制服男和一个蒙面黑衣怪正你来我往、闷声不响缠斗在一起。两个人都身手矫健,拳脚不凡。每次出手都刚猛有力,呼呼生风,招数辛辣狠毒,丝毫不留情面,全都望着对方要害之处玩命招呼,都恨不得在最短时间内把对方立毙于掌腿之下。只不过双方势均力敌、武艺不相上下,一时半会却又哪能分得出高下?不过看样子那黑衣怪明显无心恋战,每每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后,便扭头想夺路而逃、溜之大吉。只是光头制服男却毫无罢手之意,每次都如影随形死死黏住他不放,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脱身。黑衣怪无奈,唯有且战且退,一路纠缠着逃跑。 许文龙没有出声制止,更没有挺身相助。他不知道这两个怪异男子是敌是友,因何搏命,再说凭他们的身手和技艺,一看就知道决非泛泛之辈,肯定是武林名宿、世外高人,自己未必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对手,而且这里又是军事禁地,等闲不能靠近,万一闹将起来惊动巡逻士兵,保不准一顿乱枪凭空射来,玉石俱焚,池鱼遭殃,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虽然惊诧莫名,惑然难捺,却也只有悄悄趴在树底下,静静观看他们拳脚交加、飘来跃去,以待弄清事情原委后,再相机出手,一举把敌方制服。 两个人攻防有序,进退自如,像斗架的公牛各显神威,毫不相让。但蒙面怪志在逃逸,不愿久留,所以攻少防多,节节后退,一门心思想着脱离战团,远离是非,以致于时间一长,便略显慌乱焦躁起来。而光头男却镇定自若,越战越勇,头锤、铁拳、肘拐、掌刀层出不穷,变幻莫测,把黑衣怪逼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更让躲在暗处的许文龙看得心醉神迷,咋舌不已,恍恍惚惚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斗到分际间,只见光头男瞅个破绽,右手化拳为爪,屈爪成钩,疾如闪电般插向蒙面怪双眼。蒙面怪却临危不惧,应变如流,仰面翻身接连几个筋斗,轻轻松松飘到一边,躲过了光头男那致命一击。 蒙面怪身子甫一站定,旋即转守为攻,纵身跃起半空,抬起铁棒般右腿“呼呼呼”连环踢向光头男…… 光头男不敢怠慢,迅速屈腿矮身,横躺于地,接连几个翻滚躲了开去,有惊无险化解了蒙面怪刚猛凌厉的连环铁腿。 蒙面怪一招退敌,转身拔腿就跑。他要的就是这效果,逼走阴魂不散的死敌,争取远离战团的宝贵时间。而今目的已达,再不逃跑更待何时。 光头男哪容他轻易逃窜,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蹦而起,撒开脚丫穷追过去。 就在光头男翻身跳起的一瞬间,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袖章便隐隐约约映照在月色之下。 “不好,他是我们的海军战士!”许文龙吃了一惊,联想到刚才那团迅疾闪入大楼内的黑影,他心里立刻明白了八九分。看来那蒙面怪不是好人,夜入基地,非奸即盗!保不准是刺探我军机密情报的暗谍,在得手之前被哨兵发现,所以和如此惶恐不安想着逃窜,看来得想个办法截住他才行! 此时的蒙面怪奋起余勇,不顾一切发力狂奔,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不上片刻便被光头男给追上了,于是盛怒之下抽出背上的佩剑,反手恶狠狠刺向光头男…… 一路狂追的光头男猝不及防,在一片寒光闪过后,锋利的长剑便在他门户大开的胸前穿膛而过,直直透到后背。他嘴里闷哼一声,皱着眉痛苦之极捂着胸口,愕然万分看着目露凶光的蒙面怪,好半天软软瘫倒在地。 蒙面怪长吁一口气,缓缓拉开脸上的黑布,提着鲜血滴落的长剑对地上的光头男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真是咎由自取、活该受死……” “斗鸡眼!”许文龙大惊失色,迅即飞步跃到斗鸡眼身边,不由分说挥臂来个左右开弓,一掌斩向他持剑的右手,一肘撞向他急剧起伏的前胸…… 斗鸡眼惨叫一声,数根肋骨应声而断,手中长剑“哐啷”掉地。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屈身弓背连退七八步,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做了些什么?”许文龙怒视着斗鸡眼,厉声喝问他道。 斗鸡眼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指着从天而降的许文龙惊怒交加说道:“你……你……原来是你!” “不错,正是我!”许文龙冷冷回答道。 重伤不起的光头男拼力爬起身来,指着斗鸡眼断断续续说道:“他……他……他……”话未说完,他便头一歪,身子再次倒了下去。 许文龙顾不得吐血不止的假洋人,转身扶起地上的光头男,不停拍打着他的脸说道:“醒醒,快醒醒,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光头男吃力地动了动身子,努力睁开暗淡无光的双眼,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许文龙说道:“忍……忍者……间谍……绝……绝密图……夺……夺……夺回来……”说完,他长出一口粗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忍者?”许文龙悚然一惊,目光定定看着拼死拼活想要站起来的假洋人,“天哪,这不是R国以鬼神莫测、行事狠毒而闻名中外的神密组织吗?怎么跑到华夏来了?对了,间谍,他是间谍,肯定是来偷盗我们国家的军事机密图的!” 想到这里,许文龙立刻放下英勇牺牲的光头战士,纵身奔向东倒西歪的假洋人。不,是真洋人!事关国家最高利益,纵使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虽说那人身手不凡,技艺高超,拳脚功夫出神入化,要不是刚才侥幸一击奏效的话,半路出家的自己却又哪是他对手! 斗鸡眼极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扭曲着脸孔对来势汹汹的许文龙嘶叫道:“我很敬佩你的车技,但很鄙视你的为人!暗箭伤人、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在毫无防备之下受到致命一击,胸前数根肋骨齐齐折断,直痛得他冷汗直流,苦不堪言,早没了先前的自命清高和桀骜不训。 许文龙强压心中怒火,指着斗鸡眼凛然说道:“你鬼鬼祟祟来到华夏,偷偷摸摸盗取我国军事机密,这又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斗鸡眼一听,脸上刹时红一阵,白一阵,嘴巴大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楞好一会后,他才换了一种口气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是爱车一族,否则没这么出色的驾车技术。而我也恰好喜欢飚车,并收藏有各国最著名跑车数十辆,从幽灵、布加迪、法拉利到兰博基尼、帕格尼、保时捷等等无一不有!怎么样?我们交个朋友吧。只要你今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抬贵手放我一马,那随便你要什么车,要多少辆车都行,我都可以满足你,并愿意附赠一笔让你心动不已的巨款!” 许文龙冷冷一笑,伸手向斗鸡眼说道:“拿来!” 斗鸡眼闻言一喜,忍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什么?是车还是钱?抑或是既要车又要钱?没关系,要多少?请随便说!” “图纸,把你的背上的图纸给我拿来!”许文龙一字一顿回答道。 斗鸡眼脸色一变,指着许文龙恼羞成怒说道:“请别敬酒店不吃吃罚酒,如果你硬要一意孤行、强相逼迫的话,那个不识相的人就是你最好的下场!” 许文龙大怒,抬手一记铁拳挥过去,重重击向他下颌…… “且慢,且慢!”斗鸡眼见对方软硬不吃,说打就打,而且出拳迅猛,刚劲有力,不由一阵慌乱,情急之下连连后退着说道。 “怎么?”许文龙收住凌厉出击的右拳,沉着脸冷冷问道。 “是这样的,”斗鸡眼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调匀气血翻译涌的肺腑,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你我萍水相逢,并无深仇大恨,又何苦非得以命相搏、以死相拼呢?为什么不一起到滨洋花花世界里,找几个漂亮花姑娘、来几瓶上好陈年佳酿,再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乐一乐呢?” “闭嘴!你到底拿还是不拿?”许文龙跨前一步,怒声呵斥道。 “好吧,好吧!”斗鸡眼慌忙退后几步,慢慢把手伸向肩上一个包袱,脸上一副万分无奈的样子说道,“既然你如此倔强、如此不近情理,那我也只好成全你,拿去吧……” 话音落,寒光闪,三枚菱形铁锥自斗鸡眼手里疾速飞出,兵分三路先后射向许文龙。铁锥来势猛、速度快、无声无息,事先又没有任何征兆,确实是凶险之极,恶毒之至。 许文龙大惊之下迅速往旁边一跳,险险躲过前面两枚铁锥,但最后那枚却还是结结实实扎入他右臂内。他不由气往上涌,火往上冒,伸手拔掉几乎没顶的铁锥,抬脚踢向狠狠奸诈阴险的斗鸡眼…… 然而一切都已为时过晚,随着“嘭”的一声轻响,许文龙眼前腾地冒出一股浓烟,黑漆漆让他什么也看不见。而斗鸡眼更是在这眨眼间神奇而又诡异地消失了,正如四下飘散的烟雾一般,毫毛也没留下半片! 许文龙呆呆看着渐渐消逝的烟雾,脸上尽显错愕、震惊、骇然与懊悔之色。如此奸滑鬼刁之人,为什么偏偏要听他的解释罗嗦呢?为什么不趁势一拳再加一脚把他打晕、把他踢死呢?不说他鬼鬼祟祟潜入基地盗取机密,单凭他残忍杀死我方海军战士,就该毫不留情送他上西天!真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