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许文龙终于伤愈出院,其治疗效果如李医官所说,健壮如牛、活蹦乱跳,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身上新增了一些伤疤,体形略微胖了一点,皮肤也更白了一些,且多了一份儒雅和稳重,少了一丝毛燥和冲动,越发彰显出男人的刚柔并济和伟岸翩跹。他辞别李医官及一众医生护士,在杨莹莹、李静和刘强等保安的簇拥下,满心欢喜走出海军第一医院。 一出医院,仿佛换了一个世界、改了一番天地。空气清新,海风甜润,阳光虽近黄昏却仍感刺眼。许文龙闭起双眼深吸一口长气,顿觉像喝下一杯千年佳酿般舒心极了、畅快极了,甚至想扯开喉咙吼它几吼,放开手脚蹦它几蹦。毕竟天天遵循医生的嘱托和护士的安排是多么枯燥、多么乏味! 李静和杨莹莹一左一右拉着许文龙的胳膊,笑盈盈满心欢喜看着一脸陶醉的他。 “终于回来了,亏了海军第一医院!”刘强搓着手庆幸地说道。 “是呀,到底让我们放心了!”王大海和谢利安等人也都喜笑颜开说道。 笛,一辆崭新锃亮、尚未挂牌的奥迪鸣一声喇叭,无声无息停在大家面前。一个气宇轩昂的便装小伙子走下车来,昂昂然径自来到许文龙面前,用十分敬仰的语气说道:“许经理,卢副长官正在‘丽晶’酒店恭候您的大驾,请您即刻随我一起过去。” “卢副长官?”李向华吃了一惊,看着一众保安轻声嘀咕道,“哪个卢副长官?哪里的卢副长官?海……海军少将卢峰卢副长官吗?” 刘强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责备他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去叫出租车?” 李向华耸了耸鼻子,只好不情不愿拉上王大海去拦出租车了。 杨莹莹谈酒色变,一听到“丽晶酒店”几个字,便立即警觉地问道:“去酒店做什么?不会是吃饭喝酒吧?” 陈妍也接口对小伙子说道:“是呀,为什么非得去‘丽晶酒店’呢?有什么事不可以来我们会所谈吗?其实我们会所的环境还是不错的哦。再说我们都在‘翠雅轩’也订了一桌饭菜呢,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小伙子一听,立刻附着许文龙的耳朵轻轻嘀咕了几句。 许文龙无奈,只好满怀歉意对陈妍等人说道:“还是你们去‘翠雅轩’吃吧,我确实有些事需要过去一下,不方便推辞。再说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陈妍想想也是,便不再说什么了。杨莹莹孤掌难鸣,只好皱眉嘟嘴怏怏站到一边。李静张嘴欲要埋怨,却被刘强抢先说道:“既然有要紧的事等着,那你就快点过去吧,我们一起庆祝的事留待以后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许文龙点了点头,和大家打声招呼,便偕同小伙子钻进崭新奥迪,掉头向市内急驶而去。刘强也招呼上谢利安等人,分坐两辆出租车驰向“翠雅轩”美食楼。 “丽晶”酒店高大恢弘,直耸云霄,通体镶满玻璃墙,仿佛一块粗壮巨大的水晶般,典雅尊贵、气度非凡,是滨洋市数一数二的高标准酒楼。 许文龙在健壮小伙带领下,径直向卢少将预定的包厢走去。 “全体起立,欢迎我们的英雄入席!”一阵热烈持久的掌声过后,一向威严的卢峰少将张开双臂笑呵呵迎向许文龙。国戍局蓝副局座也站起身来,一脸微笑看着许文龙。 许文龙和卢少将拥抱一番,便对满房间气度不凡的军官们说道:“长官们好!” 军官们笑眯眯点了点头,依次过来和许文龙握手、问好,做一番简单自我介绍。军官共有六人,人人职务不小,有军部作战室李参谋、基地警卫师关师长及某新型护卫舰徐舰长等。那司机小伙是卢少将的警卫员,把许文龙送进来后,便悄悄闪身退到毗邻包厢,和其它警卫人员一起进餐去了。 介绍完后,卢少将立刻扯着许文龙直往上首位拖,一边拖一边爽朗地说道:“来来来,入坐,入坐,今天你是主客,又是平民,而且立了如此大功,理应坐上席!” 许文龙哪里肯依,和蓝副局座打声招呼,急急甩脱卢少将的手回答道:“有两位长官及众多前辈在,我哪敢坐上首呢?万万不敢!” 两人拉扯好一会,最后蓝副局座开口说道:“卢兄就别再难为小辈了,这上首位就我们俩坐了吧,让阿龙坐你身边就可以,省得大家傻楞楞站着不是个事。” 卢少将方才作罢,挥手示意大家就坐,缓缓端起一杯酒,用极其沉痛的语气说道:“首先,让我们一起深切缅怀英勇牺牲在自己岗位上的几位值勤人员。尤其是不惧危险、勇斗间谍而献身的朱少尉!而作为基地安全护卫的主要责任人,我难逃此咎并甘愿接受上级部门的任何处罚!”说完,他便把杯中之酒轻轻泼洒在地。 许文龙等人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把自己面前的酒泼洒在地。 芬芳满室的包厢立刻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白酒味。 满上第二杯酒后,蓝副局座看着身边神情憔悴的卢少将说道:“卢峰兄现已受到国卫部的严肃处理,军衔由少将降为大校,但依然负责基地内部的安全防卫工作。” “没关系,没关系,别说降为大校,就是把我降为普通一兵、甚至把我送交军事法庭,我也心甘情愿、决无二话可说!”卢少将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一脸郑重地回答道。 关师长等人齐齐站起来说道:“不管你是大校也好,是小兵也罢。总之,你在我们大伙儿心目中,永远都是一位可亲可敬的老领导。” 卢少欣慰地点了点头,用不无庆幸的的口吻说道,“所幸的是,在许文龙许经理以及国戍局滨洋分局的帮助下,我们不但把凶残狡猾的间谍送上了西天,还把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内奸给揪出来了,让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同时,我们基地的保安系统也得到了进一步升级,安装了灵敏度极高的温度、压力感应器,以及与此配套的自动速射机枪。我敢说,以后若再有类似之人擅闯基地,保证会叫他有来无回、血溅当场,即便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为此……” 卢少将说着,用亲切的目光看着身边的许文龙,掏出一串钥匙郑重递给他。 “你这是……”许文龙慌忙站起身来,不知所措看着卢少将。 卢少将把钥匙硬塞给许文龙,嘴里继续说道:“为此,在报经上级有关部门的批准同意下,我们特意为许经理选购了一辆同一品牌同一型号的轿车,也就是你刚才乘坐的那辆奥迪,就当是海军部队赔偿你的损失吧!” 蓝副局座与在坐军官立刻轻轻鼓起掌来。 许文龙一听,赶紧把钥匙交还卢少将,态度坚决婉拒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怎么可以接受军队的赔偿呢?都是为国为民尽自己的责任而已!更不用说我自己也曾是个军人,即便是普通公民,遇到如此大是大非的事情,我相信他们都会挺身而出,为国家利益牺牲自己的一切!” 卢少将赞赏地点了点头,仍然坚持把钥匙塞在许文龙手上,再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道:“不用再说了,我们也仅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你的谢意,而且这也是你应该得到的!毕竟你也是因为我们海军才损失自己爱车的。至于其它诸如额外奖金、受奖仪式和鲜花掌声等等,介于海军训练频繁、资金相对紧张以及这件事情的特殊性和敏感性,我也只能抱歉地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了!包括那几位英勇献身的烈士,我们也不能大张其鼓为他们追授荣誉称号!” “这我理解,但车子的事,我看还是……”许文龙拿着钥匙仍欲推辞。 这让一旁生得膀大腰圆、粗犷豪放的徐舰长不耐烦了。他一把按住许文龙的手,摇着头大大咧咧说道:“老弟,你就别在这推来推去了,痛快一点,收下吧!记住,你是咱海军弟兄们的偶像,是一条真正的华夏汉子!咱老徐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有见地、有血性的爷们!对了,今晚这餐饭不是由卢长官自掏腰包请的吗?我看这样吧,吃完饭咱们索性找个歌厅练练嗓子、吼个痛快。这个费用呢?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除蓝副局座和许老弟外,在座的各位三一三十一,一人一份,公平合理,逃不了你也逃不了我。” 关师长等人首先拍手响应,但儒雅的李参谋却一脸痛苦地说道:“这个吃饭的钱嘛,我非常赞同大家共同分担,毕竟这里档次高,价格不菲,而卢副长官又不是个有钱的主。至于这唱歌呢?我看还是算了吧!就你这鬼哭狼嚎外加五音不全的破嗓子麦霸,没把坟墓里的死尸给唱活过来,还真是一件值得大家庆幸的事!” 众人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徐舰长干笑几声,涎着脸央求李参谋道:“一起去吧,别在这扫兴好不好?就算我请你还不行吗?咱老徐平时除了带兵操练,就是喜欢吼上几首革命歌曲。但又因为军纪所限,不可以去歌厅一展才华,所以没事也就只好自个儿呆在家里嚎上几嚎。虽说我每次一拿起话筒,老婆孩子加儿媳孙女都急着要去超市购物。” 卢少将连忙打圆场说:“去吧,去吧,难得有这么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我们大伙儿同进同出,一个都不能少,要玩就玩个痛快。费用的事就不必大家操心了,还是由我一个人承担吧。还有,许经理你也不用客套了,快把钥匙收起来,我们该开始喝酒了。” 许文龙一时推托不得,只好用求援的目光看着蓝副局座,希望蓝副局座能帮自己说说好话、解解围。 不想蓝副局座却对着他颌首点头,示意不必客气。 许文龙无奈,只好诚惶诚恐收下那串小车钥匙。 解决车子问题后,宴席便在卢少将的激奋祝酒辞中隆重展开。酒是陈年佳酿,菜是美味珍肴,又是清一色的军中豪客,所以几轮酒互敬下来,气氛便越发热烈,情绪也越趋高涨,人人坦胸露腹,衣冠不整,端着酒杯你来我往,捉对厮杀,直喝得个个眼高手低,醉眼朦胧,头重脚轻,飘飘欲仙,方才打着酒嗝兴尽而罢。反正是周末,反正是便装,都用不着顾忌如此那般的风纪规矩了。 饭后,蓝副局座因临时有事先行告辞,许文龙却因有言在先不便抽身,只好舍命陪君子,静候卢少将等人的下一个节目安排。 “那么,”红光满面的徐舰长兴致勃勃说道,“该是转移战场、重新对决的时候了!目标在哪?路线如何?各位不妨畅所欲言、献计献策,以确定一个最佳行动方案。” 李参谋沉吟着说道:“最好找一个僻静人稀、生意不太景气的小歌厅过把瘾,即便音响效果不佳也罢。毕竟我们是军人,必须尽量低调,可别过分招摇。” 关师长点了点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许文龙说道:“许经理不是在经营一家娱乐会所吗?听说你们歇业整顿、暂停运营了,这不是正好吗?简直是最佳选择目标。人少清静,又不被外人所知,说不定还可以给我们打打折呢?” 许文龙吃了一惊,心想这下可是糟糕之极。自己开一家会所不假,可又有几个人知道会所歇业的真正原因呢?万一大家兴致正浓的时候突遭无理盘查,那不是一件特别郁闷扫兴之事吗?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认为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会所关门太久,还有哪个执法部门吃饱了撑着,会时时关注会所的一举一动呢?纯粹是自己太多虑了! 大家见许文龙沉嘴里吟不决、脸色变幻不定,都齐齐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很为难吗?”卢少将拍着许文龙的肩膀问道,“要是太麻烦的话,我们不妨另找一家歌厅。” “不不不,不麻烦,”许文龙定了定神,咬着牙断然应承道,“一点也不麻烦。反正音响设备闲着也是闲着,现成的酒水饮料也还有很多,没必要到其他地方去。至于钱的事就不用再提了,全免!而且一俟会所‘装修’完成,你们随时都可以来玩一玩、唱一唱,保证不收任何费用!当然,这都是看在咱军人的份上,并没有巴结大家的意思!”他所说的“装修”一事,自然是指摆平幕后找茬黑手,让会所转入正常运营轨道。 “此话当真?”徐舰长刹那间双目放光、脸现喜色,用手指着许文龙急切地问道。 “半点不假!”许文龙微笑着回答道。 “说话算数?” “决无戏言!” “那还等什么?”徐舰长大手一挥,扯开喉咙高声喊道,“弟兄们,给我冲,目标‘巴山情’会所!” 于是一众军官及其随从警卫共计十余个人,在许文龙新奥迪的引领下,坐上基地派遣的大客车向着“巴山情”风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