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离,林离,长生剑。” 薛瑞嘴里喃喃重复一遍,眼中杀意尽显…… 接下来半天太子府还算太平,将军府倒是乱成一锅粥。 府里的下人们都是行色匆匆,生怕触碰到主子逆鳞,被当做了出气筒。 沈旋晚些时候去宫里见了夕日战友,当今皇上薛风嬴,回府路上便听得小女传闻,越接近将军府那传闻越发不堪入耳。 他跳下车,夺过开路下人的马匹,将一众仆从甩在身后先行走了。 府里下人们见大将军怒气冲冲的骑马闯进府,都埋着头假装认真干活。 沈旋翻身下马,直奔西院,秦旌正坐在石桌前做女红,看着倒是安逸闲适得很。 “夫人!你可听闻街头关于妄儿与翎王府那位私通的消息?” 秦旌抬了抬眼皮,依旧没停下手中的活计,“你跟我急什么?以我对妄儿的了解,她做不出这样苟且之事。” “你了解?那妄儿有胆子逃婚你可料到?” 沈旋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急躁了些。 秦旌手上动作一顿,又抬头瞥他一眼,将手中绣了一半的花往桌上那么随意一丢,拍手站起来与沈旋对峙。 “还不是你非要答应那个老皇帝,拿妄儿做牺牲来牵制太子!若不是你与皇家没法分清干系,我真想带着妄儿远走,不管你死活!” “我……” 沈旋自知理亏,张嘴连说几个我,见秦旌眼神犀利,复又张了张嘴,声音渐渐闻不见了。 “将军,姐姐,聊什么聊得火热?”一向足不出房门的穆忞突然出现,一面向二人走来一面打着圆场。 秦旌轻飘飘看了来人一眼,对着沈旋道:“明日我们去太子府走上一遭,此次流言发酵得这样来势汹汹,背后必定有有心之人推波助澜,妄儿身后只有我们,若是你我再乱了阵脚,她便是孤立无援了。” “都听夫人的。” 沈旋突然泄气,待回过神来,秦旌已经迈着悠然步子走远。 “夫人……” “将军且宽心,翎儿若是真的与妄儿心意相通,大可助二人假死,远走高飞。” 穆忞坐到秦旌方才坐过的位子,沈旋听得这话面色一僵。 “娘娘……” “嘘!” 穆忞将食指放于唇瓣上做了个手势,又左右看了一圈。 “同将军强调多少次了,秦贵妃多年前已经死在那道赐死文书之下了,且唤忞儿。” “忞儿……微臣,不,我许诺过陛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也不强求,翎儿若是喜欢也靠他自己去争取,我绝不插手。” 穆忞轻轻一笑,面色温柔。 沈旋在心里纠结,只觉得进退两难。 穆忞嘴上说不会掺一脚,难保暗戳戳助力薛翎,到时候便是叫他负了皇帝嘱托。 况且穆忞不是不知道沈妄乃秦旌所出,怎么会撮合自己的儿子和侄女?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确认小女妄儿心思究竟在谁身上,才好决定下一步棋落在何处。 沈旋暗下决心,不管这俩人有无情思,一定要棒打鸳鸯打个彻底。 次日清晨,一道刺眼的阳光照进书房,沈妄自地铺上爬起来,又懒洋洋的伸了伸懒腰。 下人早已经将水和毛巾备置好了,她晃悠悠的起身洗漱。 若水忽而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扯着沈妄的袖子道:“大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大将军和夫人过来太子府找你了,若水在前堂听得看门小厮议论,说是来对证你与翎王殿下暗度陈仓的流言。” “我?和薛翎暗度陈仓?”沈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甚至忘了问若水是怎么逃过重重阻碍进来书房的。 若水飞速点头。 “哪个没脑子的传的?” 沈妄奋然大怒,真是不让人歇歇,七七八八的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外面都说,都说是王爷宴会上大大方方挂了大姑娘买给太子殿下的腰佩……说你二人寻,寻刺激……没想到被发现了……” “寻刺激?”沈妄翻了个白眼。 最近难解决的事情实在太多,沈妄来不及一件件理清晰。 “大姑娘,那腰佩,怎么会在翎王殿下身上,莫不是……” “若水,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像是为了寻刺激不要脑子的人吗?” 沈妄打断若水的话,又快速洗漱一番,换了衣衫匆匆去见爹娘。 这对腰佩,当天宴会上知道那是她买的人,不过一个陈安意,沈妄眼前浮现陈安意频频示好的模样,有些不忍怀疑她。 “小心些陈安意。” 她脑中突然浮现薛翎交代他这话时候正经的神色。 “若水,你和若谷可曾告诉他人我那天给太子买了一对腰佩。” “不曾不曾。” 若水吃力地跟着脚步生风地沈妄,连连摇头。 “那就是陈安意了。” “良娣有问题?” “嗯。” 沈妄沉吟,伸手拦了若水,“叫上若谷,去太子寝宫找林聚。” “为什么不去地牢?” 沈妄还是耐心解释,“今日爹爹和阿娘来太子府看我,薛瑞绝对不想让他们发现他苛待我,连书房外戒备都撤了,想必地牢里的人也转移了。” “好。”若水咬牙应答,似乎干劲满满。 “大姑娘为何不将真相告诉将军和夫人?” “薛瑞势大,爹爹不便与他撕破脸,若是要拉整个将军府下水,我宁可独自与他周旋。” “大姑娘多加小心。” “嗯,你也保重。” 沈妄做了几个深呼吸,往会客堂去。 “爹,娘亲!” 沈妄换上欢快神色,蹦跳着进了门,直扑秦旌怀里去。 一旁太子脸色有些难看,装的是忍辱负重。 “妄儿,怎么好像瘦了?”秦旌亦欢喜地拉着沈妄左看右看,又捏捏她素净的脸庞。 只有沈旋和太子一样板着脸。 “将军。”秦旌伸手拍了拍沈旋。 “嗯嗯,妄儿近来还好吗?” “好。” 沈妄亦僵硬地回应。 “将军和夫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一旁低气压的薛瑞适时抢话。 沈旋正要回答,秦旌抬手截断,“想必殿下也有所耳闻,我二位登临贵府,只想搞清楚外面那些关于妄儿与翎王爷的传闻。” “这,这要问太子妃本人,至于本太子,对太子妃是问心无愧。”薛瑞将话梗抛给沈妄。 好一个问心无愧,沈妄扯了扯嘴角,摊开手道:“我与翎王殿下清清白白。” “若是清清白白,怎么会落人话柄?” “爹身处官场这么些年,难道见过洁身自好,却能完全明哲保身的人吗?”沈妄噎了沈旋的话。 秦旌倒不是一味盲目地护子,她执起沈妄的手,诚恳问道:“妄儿,且与娘亲说实话,你对翎王殿下若是无意,娘亲必定替你做主。” “娘,你也怀疑我?” 沈妄站直了身子,语气弱下来,心里委屈极了。 这样子在沈旋看来却曲解成做贼心虚,“妄儿,太子府不比将军府,你如今已为人妻,爹爹不求你帮太子操持内务,但是一定要和其他男子要保持好距离。” “妄儿从来不是沉迷情爱,云心水性之人。”秦旌生怕沈旋说重了话,连忙拦他。 “不过是几个好事闲人,无端端编造些宫闱轶事引人咂舌称奇,爹娘却如此劳师动众上门问女儿的罪!” “以后我要弄垮谁,便也差些人去闹市宣扬他的丑事,叫他没脸见人!”沈妄语气平静,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薛瑞。 “太子妃如此笃定,那便请翎王殿下太子府小坐,当面说个明白,几位以为如何?” 薛瑞显然被她一番含沙射影激怒了,捏着茶杯的手隐隐发力,手臂上青筋暴起。 沈妄姑且算他害她不成,恼羞成怒。 沈旋和秦旌二人神色晦暗不明,皆将询问目光投向沈妄。 “随意。”沈妄一挥衣袖,自然地坐到薛瑞身旁空位上。 “齐颜!” “在!” “请翎王,速去速回。” 武玄受了伤尚在修养,于是他手下弟子齐颜暂待其位。 片刻后,薛翎跟随齐颜驾马飞奔而来。 那流言早已传入翎王耳中,腰间玉佩自然是收了起来。 薛翎进了太子府,由齐颜领着到了会客堂。 堂内气氛正凝结如冰,待他前脚才跨进门,薛瑞便阴阳怪气道:“关乎太子妃的事情,三弟都是好迅速。” 薛翎没急着回答,只悄悄瞥了眼面色如常的沈妄。 她却不曾抬眼看他,或许是气他的吧。 薛翎正色,回答得风轻云淡,“太子殿下说笑了,长嫂如母,长兄如父,关乎至亲,本王心中自然着急。” 对于玉佩之事,他心有愧意,若不是他戴着去了宴会,也不会给沈妄添了这麻烦。 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一场有预谋的英雄救美,没想到沈妄对他用情至此,先是赠砚,后又留玉。 薛翎怪自己愚钝,也怪自己定力不佳,鬼使神差便着了她的魔。 秦旌早已将薛翎进门后的神色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试探,“听闻翎王殿下也有一对喜鹊登枝的腰佩,真是巧了,我们妄儿有一双一幕样式的。” 沈妄听见娘亲提到这事件最关键的证物,心中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不知是否露了马脚。 她左右思量,又联想起薛翎这厮昨日宴上一番没头没尾的表明心迹,那深情眼神不似作假。 她本劝慰自己那只是他演技过人,现在看来,或许确有其事。 因着那对遗落王府的玉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属意与他,所以才…… 沈妄恍然大悟,登时分不清忧喜。 那她呢,她对薛翎是否有意。 过去这些日子,她一次次关乎他的期待,失落,窃喜……她不会真的不知不觉被薛翎的一举一动牵动神经了吧?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会难办许多,沈妄头痛地扶了扶额,感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淌了皇室这趟浑水。 “腰佩……本王……确有一对。”薛翎脸色亦变了变。 眼见二人都慌了神,恰似证实了薛瑞所惑,他心中燃起烈烈业火。 “妄儿,你那一双呢?” 沈旋又出言质问沈妄。 “……丢,丢了吧。” “太子妃不先找找再下结论?”薛瑞亦咄咄逼人,“还是说,太子妃压根就知道腰佩在哪,只是拿不出来?” 沈妄没法回答,只得憋屈地咬着牙不言语。 这俩人沉默着,在座仨人只当他俩是默认了互生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