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娘娘,您倒是悠着点儿!咱们还是不要爬了吧!” “让开!蠢东西!本宫今日非得给这野丫头个教训不成!” 吴芷晴一脚踢开身侧的竹萤,继而将凶恶的眸光直对上头的女子。芝岚悠悠相望,漫不经心的态势更是令吴芷晴大为不悦,她总觉此人的气焰似乎压上了她一头,且一直无形地压着,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娘娘!待会儿她便得下来了,难不成她还能一辈子呆在那屋顶上吗?可您却是个娇贵身子,倘使有个万一,您叫奴婢还怎么活?叫丞相大人该如此面对?” 下头的竹萤着急忙慌地劝慰着,同时,上头却传来芝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长之言。 “你怎知我就非得要下来不可?告诉你,我可不会下来,要么你上来,要么你便滚蛋。” 淡然之中冗杂着些许挑衅与戏虐,芝岚的目光与伶妃的身影纠葛着。她可不认为那素来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能徒手攀爬至屋顶,除非她早些年学过三两套,否则这种可能根本微乎其微,从中路坠下来倒是极有可能。 兴许是芝岚高高在上的桀骜姿容触动了吴芷晴的胜负欲,她忽而咬住牙,娇气的面目亦打此狰狞起来,分毫顾不得形象的她只顾往上爬着,她平生亦从未有过如此咬牙切齿,硬着头皮的时刻。然而眼下这堵墙垣实在过于单薄,下一刻,脚步一落空,吴芷晴登时从上头坠落而下,幸而下头一直有护卫看守,这才接住了她。 被人救下的吴芷晴非但不心存感激,甚而还没好气地冲着那人嚷嚷着:“管什么闲事!本宫要你相助吗!滚开!本宫自己能行!” 非得逞强不可的伶妃竟又一次搭上了墙垣,墙上哪儿有凸起她便脚踏何处,只要能攀爬上去逮住那野丫头,哪怕豁出半条性命来也无妨。 望其如此,芝岚的神容仍不染一丝波澜,尽管遮掩其面孔的丝纱一直迎风飘摇,可她眸中的寡淡却始终如一。 迎着她这抹看似鄙夷万物的眸光,吴芷晴奋力向上攀缘着,不得不说,她的毅力确乎让芝岚稍感惊异,然而她的结果却也往往如芝岚预料般,徒劳无功,甚而惹上了一身的伤。 时辰渐移,吴芷晴从那上头坠落已不下五次,此时她的气质同初来试时根本判若云泥,非但灰头土面的,甚而还鼻青眼肿的,凌乱的乌丝随风舞荡,发簪亦摔断了好几根,然眸中所深含着的倔强却比适才更甚。不过,如若她还是这般执迷不悟固守着老路攀缘的话,那怕是夕落时也不会成功吧。 思绪及此,芝岚当即发出一声近乎于讥诮的笑意,旋即便倏忽落地,入了内殿。 攀登至中路的吴芷晴陡然发觉上头没了人影,心底忽而掠过一层焦灼与紧张,正是因为这份情绪的阻扰,她再一次从上头摔落,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哎呦!” 此音方落,便闻内里传来如下的言论。 “我乏了,想去里头歇息着了。放那二人进来吧,她们算是我的客人,一个个也蠢笨的紧,想必你们适才也都瞧见了,她们二人是惹不出什么事端的。放心,日后陛下就算得知,也绝不会迁怪于你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引来二人作陪,也算图一乐了,这才是芝岚此时真正的想法。 待侍卫将那主仆二人带入之后,芝岚正在呷茶,悠适的姿容同方才别无二致。而刚一踏入此处的吴芷晴却也不该适才貌,仍骂骂咧咧的,分毫不将芝岚的‘好意’放在眼底,反而将此处当成了自己耀武扬威之所。 “野丫头!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个个蠢笨的紧?难不成本宫在你眼底便是这么个形象吗?这分明是竹萤才对,蠢笨一词可同本宫无关!无论如何,本宫的身位压你一头,你却如此倨傲无礼,当真以为陛下在乎你你便能在这宫里头肆意妄为了吗?本宫可告诉你,这宫中的女人便没有万年不倒的,待过段时日陛下厌了你的容颜,你便也只能是个任人欺辱的低劣货色了!到那时,本宫杀了你就宛若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吴芷晴自顾自地坐下,不顾主人家的准许,甚而还夺过芝岚手中的茶盏往外一掷,茶水泼洒,茶盏碎裂,似是想要来个下马威。 芝岚先是一怔,继而又勾扬起一抹轻笑,她并没有怪罪,只是呛咳了几声,旋即慢腾腾地道:“如若我没记错的话,您便是伶妃娘娘吧?伶妃娘娘,我可从未恃宠而骄,更未肆意妄为,分明屡屡都是您主动送上门来的,然而再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我之身。再者言,上回是陛下惩处的您,如若您有怨气的话,便去陛下面前扬眉顺目吧,既然我能将您请进来,自也能将送出去,您最好不要不识好歹,被人赶出去,而且还是被我这个野丫头赶出去,这名声可是难听啊。” 芝岚的口吻颇为温和,甚而还染带着几分病弱者的乏力感,时至如今,她的伤情也未全然愈合,甚至还因情绪的低落更为严峻了起来。 不过,纵使如此,只要她还在这儿,还能说上三两句,便能轻易招致来眼前人的盛怒与怨念。 “你!简直岂有此理!本宫瞧你是当真预备踩着本宫的头上过活了吗?” 吴芷晴怒拍案几,其身后的竹萤亦在帮腔做调,跟着道:“一个采女罢了!我们娘娘可是丞相的女儿,天子的伶妃!” “貌似我一早便知你们娘娘的身份了吧?你又何必再三叮嘱呢?如若我忌惮的话,何必等到今时。再者言,你们娘娘的身位再高又如何?此处是我的寝殿,那此处便是我的天下,你们二人只是我请来的客人而已,我实在无需同伶妃在此行礼问安的,因为此处我不让你们二人进,你们便进不来,而我也不会出去的。因此,这一辈子,我也不在你们之下。” 芝岚随意取起案上的糕点来,塞入面纱内吞下,而这一举动却引来眼前人的凶掌。 “无礼的丫头!今日本宫便要瞧瞧你的真面目,看看你的容颜到底张个什么狐媚样儿!竟敢在本宫面前张牙舞爪的!简直不成方圆!” 话刚落,便见吴芷晴起了身,她将一抹眼色递去,竹萤登时明白了她的用意,而芝岚却也同时明白了这二人的险心。 下一刻,那主仆二人连连向芝岚扑来,然而她们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终不是芝岚的对手,好歹也是杀害过先皇的凶者,如若连这俩黄毛丫头也对付不了,芝岚早便死在中路了,哪里还能有今日这份闲情逸致。 芝岚只是一个轻跃,便轻松跃出案外,而义无反顾朝她扑来的主仆们却当场摔了个大马趴,叫唤声呼天抢地。 “哎呦!” “疼……” 瞧着眼下甚是狼狈的光景,芝岚的笑意更甚。 “我一早便说过了,只要还在这屋里头,您便别同我提什么尊卑高低,你们就算在外头的名声远扬,可以随意处置旁人,然而在我这方寸之地,你们过往的名声根本起不上什么作用,甚至没法奈我何,因为我压根儿不会在意,也没什么好失去的。然而我不会蓄意招惹你们,还望你们主仆二人日后莫要在我身上动什么歪心眼了,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陛下身上,没准儿春宵一刻,便能换来伶妃娘娘您日后的尊荣富贵呢。您说是吧?” “是个屁!” 吴芷晴当即回驳道,疼痛与凶恶在其面目上齐齐涌现,美艳的姿色亦被二者驱赶得杳无踪影。 “你不就是嘲笑本宫得不到圣上的宠爱吗?本宫告诉你,本宫才不稀罕!本宫早就对陛下没兴趣了!陛下不过就是个榆木脑袋而已!谁爱要谁要吧!本宫喜欢的可另有旁人!” 一侧的竹萤本还‘就是,就是’的颔首附和着,直至自家主子最后一句言辞落地,她这才觉察到不妙,一双惊异的瞳孔登时扭了过去。 而芝岚则在同时将几缕讶异移向吴芷晴,待她彻底感受到这两三点目光的焦灼时,吴芷晴才算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显然,她是蠢笨的,这一举动无疑暴露出适才她的言论根本不是一怒之下才道出的不实妄词,而是她的肺腑真言。 “伶妃,您简直好大的胆子啊,身为陛下的妃子,您非但不关怀陛下,竟还于大庭广众之下宣告您所爱之人实则另有旁人,如若这件事被陛下知晓……哦,不,只要被外人知晓,您必得遭受到悠悠众口的指摘,到时您究竟该如何自处呢?我可还真是为伶妃娘娘您捏把汗啊,到时可千万莫要让我闻见了私通的传闻,那我一定会幸灾乐祸的。” 芝岚挑了挑眉,便足以激起那瘫坐于地下之人的惊恐,但见吴芷晴的眼神四处游移,最终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停驻在芝岚的脸孔上。 “你……你瞎说!什么私通!你在说什么劳什子!根本没人会信你说的话!本宫何时说过此等妄言了,本宫瞧你简直是在污蔑!凭空污蔑!好了,今日本宫也乏了,不想在此晦气之地久待。哼,看来陛下对你的心意根本都快被时辰磨灭尽了,瞧瞧这宫里头的摆设,每一样值钱的,都是些破铜烂铁,你不会还真以为陛下当真会在乎你一辈子吧?过些时日便也彻底腻喽!” 嘴巴不饶人,哪怕是在被旁人抓住把柄的时机里,吴芷晴那只倔强的嘴巴也绝不会休止。 但见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旋即领着身侧的丫头缓步而离,一步三扭动,看似傲气十足,然一至于殿外,她的步伐却如老鼠见了猫,溜得比谁人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