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如何!随璟!” 易之行身下的骏马几度欲驰骋而来,幸而有燕祺拦阻,否则一场厮杀在所难免。尽管今日这场厮杀势必是要展开的,但燕祺却没法眼睁睁地瞧着自家这位双腿有疾,就连行走也成难事的主子被迫卷入这场战役里。 无论如何,今日燕祺绝不会让易之行参战。 望见男子怒发冲冠的模样,随璟自然畅快,他要的就是易之行的焦灼与束手无策,反正而今芝岚在自己的手上,想要以此戏耍易之行岂非易事? 然而当随璟方欲继续挑衅之际,后头的荀国士兵却陡时开了口。 “随将军,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啊,如今可是殷国的半数江山拿来换取一女子的性命啊!倘使您当真换回了殷国的管理权,陛下定会欢愉的!日后您的地位与权势都会得此提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是啊,随将军,您千万得三思啊!机会易逝,日后再也不会有这等买卖了!” 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毕竟不是哪个将领都能逢见像易之行这等浑然将江山置之度外,反而以女子的性命为重的帝王。 更何况殷国可是泱泱大国,得此强国的半数领土,这简直是常人所不敢想的,哪怕久经沙场的将士也从未捡过如此便宜!绝不会有人轻易错失此回的良机,且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任是周遭之人如何劝说,随璟亦像是铁了心,至少从这方面的毅力来瞧,他确乎与易之行极为相似。 为了芝岚,不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拆散易之行与芝岚的姻缘,他全然可以咬咬牙放弃掉眼下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机会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来了,更何况是此等想也不敢想的半数领土权呢? 瘫坐在地上的芝岚始终将深邃的目光投向随璟之身,说实话,她不知随璟究竟要作甚?难不成将自己的性命留在今时,就是为了当着易之行的面杀了自己?毕竟随璟对自己的态度早已改变,今时的芝岚只能作如是想。 良久过后,那位被诸多士兵劝慰的男子终算开了口,其面庞上洋溢的奚落一如既往,宛若此行他便是专程来耍弄易之行的。见到易之行之前,一切看似都极为被其珍视,然当易之行抵至他的眸前时,他却不在乎名与利了,他一心只想拆散眼前这对苦命鸳鸯。他怎能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呢?这才真当是笑话! “殷君,如今我改主意了,殷后既然落到我的手中,那便是我的。易之行,我再也不会将芝岚交还到你的手上了,哪怕今时她的肚里怀着你的孩子,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当随璟道出这番厚颜无耻的恶劣措辞后,其唇畔的笑意却勾染起他一直深匿在内的野心。 被扣押的芝岚根本没法相信自己的双耳所闻,毕竟不久之前随璟才郑重其事地警告过自己,往昔的旧情已然过去,如今他与自己的立场分明就是全然相反的。可不到半刻,这男子便已改了心意,口口声声说要得到自己,这简直超乎芝岚所料,她本以为自己行将便能回到易之行的怀中了。 “随璟!你是疯了吗!你到底要作甚!适才你可不是这个予我说的!你与我的感情早已在我救下你的那一日起彻底断了!我们二人浑然不相欠!” 芝岚的声嘶力竭当即引来男子的注意,但见今时的随璟忽而回了首,继而将一抹极为繁杂的感情向芝岚投来。 他一面朝女子踱去,一面调笑着道:“我的好岚儿,你忘了当初我们几人是如何一起痛恨着殷国的苛政吗?你又是如何为了我,将自己的性命丢弃在殷宫的囚牢里不顾吗?这一桩桩我可从未忘却,这皆是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情意啊,我怎的可能说忘就忘了呢?” 话毕,男子蹲下身来,旋即轻抚了抚芝岚的乌丝,满眼宠溺。 芝岚登时将脑袋一撇,不愿接受眼前人的深情。 “你最好快些放了我……” 还未待女子说完,那旁的易之行便已没法抑遏内心的冲动与亢奋了,当他亲眼目见随璟的手在芝岚的乌丝与面颊上磨磨蹭蹭之际,其盛怒便已然达至顶端。 “随璟!你放开她!她是朕的女人!你不配碰她!” 此言一落,随璟触抚芝岚的手当即止住,其眼底却亦同时掠过一层令人惊悸的杀意。 只见他再度站起了身,随之回首对身后那位早已急不可待想要决一死战的男子挑衅道:“她曾经是你的女人没错,兴许今时也还顶着殷后的名义吧,不过来日她是谁人的所属物,何人又道得清呢?毕竟芝岚从前最痛恨的便是你,如今居然极为讽刺地嫁给她最为痛恨之人,那便证明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易之行,你敢保证芝岚便一定会一辈子守在你的身旁吗?倘使我就此将她囚禁在荀国大地上,你亦根本没辙,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我对你曾经的妻子为所欲为了。” 话落,随璟再度绽露一抹‘无耻’的浅笑。 他确乎有这个打算,在未曾见到易之行之前,随璟还不知自身对芝岚的渴望竟然如此之深。 “随璟!朕给你半数江山!你若是要当这大殷的皇帝,那也完全可以!只要你将芝岚还给朕,朕可以什么都不要!你不是一直皆觉得殷国的苛政残害了你们荀国的百姓吗?既如此,今日便是你报仇的机会!朕将殷国送给你!让你们彻底侵占曾经践踏过你们故土的国家领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要还是不要?” 兴许是因为随璟的言辞过于具有危殆性,易之行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彻底失去芝岚后的日子,这甚而比地狱淬火还要令人心生恐惧。 “易之行!你不要再让他们得逞了!这是你自己打拼下来的基业,你不该这么拱手相让!我能活下来的!你相信我!好吗?” “身为天子,朕确乎不应该将先辈打下来的基业拱手相让,但岚儿,你应该知晓的,朕就是个卑劣小人,自始至终都是。如今朕只是不想将你拱手相让,旁余的一切对朕而言几乎都没有意义!岚儿,你就不要再阻拦朕了,朕只是想要你,仅此而已。” 易之行的深情措辞早已叫随璟听腻,他再也不愿闻见二人任何亲昵的对话。 “够了!殷君,殷后,你们二人看来当真是不将我放在眼底啊,今日这场战役是由我来决定的,交易与殷后的性命更是我来决定,你们同意与否根本起不上丝毫作用。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殷后,她的余生注定只能在荀国度过。” 此时,随璟眼底的调笑神韵终被其敛去,取而代之的乃为一腔更甚的怒焰。 “随璟!朕给你的可是整个殷国大地啊!你是疯了吗!竟然对如此利益视而不见!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的仅仅是芝岚!凭什么你能为芝岚舍弃一切,而我就不能为她舍弃眼下的利益吗!易之行,你可不要小瞧旁人!这世上不仅你一人怀揣着浓厚深情,这世上不仅你一人能为心爱的女子做到这一步!我告诉你!我想要的东西便没有得不到的!无论耗费多少时间,该是我的只能属于我,哪怕她不愿意也只能一辈子呆在荀国大地!而你,便一人拥持着你那悠悠江山,伶仃孤老吧。” 随璟义正词严,铿锵激昂的嗓音显现出他今时绝不容反驳的决心。 是啊,这世上可不只有易之行一人是个痴情郎,早在多年前,随璟便已然为芝岚放弃了所有,无论是穆夕琳,还是顽抗穆国国君的压迫,这一切不都是为重新挽回芝岚所做出的努力吗? 谁料当初所做的一切皆付诸东流,芝岚最终还是先人一步爱上了旁人,随璟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望见其坚决之貌,本欲继续劝说的荀国士兵终还是罢了口。 没人能撼动随璟而今这颗想要夺下芝岚的坚决之心,就宛若无人能阻拦易之行愿用半数江山换回芝岚的执念。 当然,唯一能够阻拦的只有今时拥持着芝岚的随璟。 “殷君,今日这战役我也不想打了,如若你还想继续抗衡的话,那便请您与我的属下斗上一斗吧。您的皇后如今我便先行带走了,告辞。” 当随璟的笑意落下后,其右手却已然拽起芝岚的身子,继而将其拖至马背之上。 随璟随之上了马,俨然一副想要将芝岚当即带离的架势。 望其如此,易之行赶忙驾着身下的骏马飞驰至芝岚的身侧,然而这一切只能停留在他的妄想之中,因为随璟是绝无可能叫易之行顺遂从自己的手中抢夺走芝岚的。芝岚怀了身子也好,没怀也罢,在瞧见易之行的那一刻起,随璟便已然坚定了内心的执念:将芝岚重新带入荀地。 “岚儿!” “陛下!” 层涌的荀国士兵齐齐阻挡在易之行的身前,男子无法靠近分毫,只能当即提起利刃,厮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杀!今日一定要将荀国人杀得一干二净!杀!杀!” 天子的命令一下,后头那群跃跃欲试的殷兵终于能够拔出利刃,大展身手。 须臾之间,呼号声,兵戈相向的利器声以及血流声当即充溢在芝岚的耳畔,她只能依稀从这些嘈杂的声音里辨析出易之行的嗓音来。 “岚儿!岚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易之行不断疾呼着女子的姓名,眼下的刀剑浑然阻拦住他的视线,他只能凭借呼号判断芝岚今时所在的方向。 “行儿!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女子的应答只是落下半晌,其口鼻便被同样身处马背之上的随璟一把堵住,芝岚的声音终消逝在此方嘈杂之中,任是易之行如何声嘶力竭地疾呼,也没法寻到芝岚的人影。 她终归还是被随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