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芝岚透过嘴中的布巾发出一声凌厉的嘶吼。 被剑刃贯穿身躯的易之行倒在她的怀中,不自觉地,泪水便从芝岚的眼底淌出了。 “杀了他!不!杀了他们!一个也别放过!” 望见这一幕的莫汐茹先是心下一紧,不多时,震颤便化为汹涌而至的愠怒,她催促着那位温润公子快些使出利刃刺穿那二人的身躯,不料芝岚却在同时嘶吼起来。 “呜……呜呜!” 尽管口中有异物,但芝岚还是竭尽全力挣扎着身子,试图挽回眼前人的杀心。 那位温润公子确乎停驻了手中的攻势,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你还愣在这作甚!快些杀了她啊!” 莫汐茹亢奋地厉斥着,然而她今时的疾呼仅成了公子的耳旁风,压根儿不起一点儿作用。 “呜呜呜!” 见状,芝岚竭力发出声响来,但见公子瞬即将其口中的异物取下,继而挑了挑眉,狡黠地询问道:“怎的?芝岚姑娘还有更丰厚的报酬吗?” 这男子的确是个奸黠之辈,在如此情形之下,他完全可以卖主求荣,只要谁人的报酬更高,兴许他所侍奉之人便能全然掉转个个儿。 抓住一线生机,芝岚拼命颔首答道:“有!有!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外头的百箱黄金,还有旁余价值连城的宝贝,再如何天子所有物也要比这落魄的女子多得多!只要你不再继续伤害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话仅落一半,骤时便被那旁的莫汐茹打了岔。 “你疯了吗!如今你伤害了殷君,你觉得他们日后还有可能叫你活着离开吗!你最好不要贪心,这世上贪心的人最终什么也得不到!我大可将将军府上的所有钱财都给你!反正我也一无所有了,那些东西于我而言本就无意!你最好自己掂量清楚,莫要人财两空!” 芝岚紧紧将易之行护在怀中,旋即紧接着女子的言辞后道:“你不要听信她的谗言!我什么都能给你,而且也绝不伤害你们的性命,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是易之行的安全,旁余我都不在乎,将你就此放逐也并无所谓!如若你想要更多的话,你便放了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一辈子享用不尽的珍宝钱财!” 歹徒的确心动了,如若不曾等来下属的通报的话,歹徒兴许当真能与芝岚站在同一战线。 不到多时,那旁负伤护卫的匆匆赶至,终叫芝岚最后一线生机就此消泯。 “公子,殷君的暗卫远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如今半数兄弟已牺牲在野林,倘使这么下去的话,我们绝无可能顺遂离开。” 此言落,那温润公子的脸色瞬即阴沉下来,直至今时,芝岚才算瞧见他狞恶的一面。而与此同时,芝岚的脑海里亦倏忽掠过一层生还的可能,那是唯一能勉强保下性命的关键。 趁着歹徒不注意,芝岚趴伏在气息微浅的天子耳畔道了一句秘密之言。 “既如此,芝岚姑娘,那便对不住了,您只能成为我们的人质,暂且陪我们走上一遭了。” 成为人质必定代表着风险,尤其是在莫汐茹的撺掇下,芝岚可不敢保证眼前人能在逃出后将自己放走。 “那将易之行留在此处!如今他性命尚浅,暂且还不宜走动!” “这怕是没可能了,外头那些人可是殷君的兵,比起您来,还是殷君更有价值些。无论是活着的他还是半死不活的他,都比您的价值高上那么一些。” 公子浅笑,随即使去一抹眼色,其下属登时伸出手来。 就在此时,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但见芝岚猛地跳脱出绳索之中,那些绳索像是自己断开似的,竟是从芝岚的身躯上破碎滑下,并未提早意识到这一切的歹徒当即被芝岚使出的一记狠脚踢开。 “这……这怎的可能……” 温润公子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一幕,而其眸光亦在不久后落至被芝岚一道扶起的天子之身,但见天子的手中不知何时握持着一把匕刃,想必便是这匕刃将那绳索暗中割开。 “奸人,这匕刃何处得来?” “这怕是不干你的事了。” 芝岚轻蔑一笑,谁人也不知她早在登台前便将一把匕刃小心藏匿在怀中,起初本以为会用它来迎对登徒子,万万没想到,这匕刃最终竟会在生死关头的情形下派上用场。 包括莫汐茹在内的所有人皆同时黯下眸光,眼底淬着的无疑是杀意与不甘。 “岚……岚儿,你……你先行放开朕……快……快逃……” 勉强支撑在女子怀里的易之行不时淌着血色,几字之间已然叫他耗尽大半力气。他试图挣脱开芝岚,却在同时被芝岚蛮横地掰扯了回来。 “别动!什么叫先行放开你?你觉得我放了你,你还有活路吗?” “岚儿……你……你不准任性……” “不准任性的应是你才对,要么我们便一起死,要么我们便一起生,就算今时我一人独自潜逃,日后你那位忠诚的护卫也不可能容留将你狠心抛弃的我。所以你还是不要白费口舌了,节省点力气好好活着,对你好,对我也好。” 看似不咸不淡的言辞,甚而还冗杂着些威厉,但芝岚今时对易之行的关心压根儿不比他对自己的少。 易之行有气无力地轻叹道,深沉的无奈里夹杂着轻微的动容,他不再多言,只能任着芝岚胡来。 下一刻,温润公子亲自向芝岚袭来,芝岚连忙夺过易之行怀中的匕刃,就这么与眼前人手中的利刃相较量着。起初,芝岚还能勉强对付,毕竟内心求生的渴念实在过于强烈,无形之中便也将芝岚的潜力激发出了。但当歹徒将其手中的匕刃领空斩断时,芝岚终没了生还的可能。要她赤手空拳同周遭人的利剑搏斗,这等同于自寻死路。 非但如此,那旁的莫汐茹似乎也想在此时前来掺和一脚。 不知从何时起,莫汐茹便已举着从草地上拾起的石块悄然来至芝岚的身后,在芝岚走投无路的同时,那石块凌空砸下,不偏不倚地便见芝岚的脑袋砸中,怀中的易之行想要搭救,却根本没有一丝力气。 就此,芝岚倒在一方血泊中,幸亏还尚存些意识。哪怕在昏头昏脑的时刻,芝岚那紧紧护着易之行的手仍不曾放下片刻,易之行痛心地望着她:“岚……岚儿……你还好吗?” 眼下女子的脑袋直喷鲜血,微眯的双眸像是睁不开似的。血色一直淌下,直至将芝岚的脸孔染红。 “疼……我好疼……” 生性惧疼的芝岚终还是没法不去暴露自身的脆弱,无边的痛楚搅扰着她的身躯,脑袋像是碎裂开了一般,芝岚生不如死。 易之行用颤颤巍巍的双手揽住她,口中同时安抚地道着:“不疼了……不疼了,你再忍一下……朕定不叫你疼,相信朕……” 瞧着芝岚创巨痛深的模样,易之行的内心好似也被什么剜着似的,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眸子,他紧紧地将芝岚的手握在手心里。 此时,莫汐茹却再抬起那块染血的石块向瘫倒在地的芝岚又一次袭来,这一回,易之行用自己的身躯遮挡在芝岚的身体上,本以为那石块行将落至自身,然而天子始终不曾等来任何痛感。骇得他还以为自己不曾将芝岚保护好,以致于叫她再度负伤。易之行连忙探看女子的身躯,直至身后传来了一声谙熟的嗓音。 “温妃娘娘,您竟还活着?” 那是燕祺的嗓音,一闻此音,易之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登时疾呼道:“燕祺……快……快救岚儿……” “陛下,属下一定会豁出性命保护好你们二人的!” 持刃的燕祺瞬即向居心叵测的莫汐茹劈来,不料却被温润公子当刻阻挡。 “请恕鄙人暂且还不能将她的性命交给您,还有半数酬金不曾到手呢,鄙人势必要保护好莫小姐的安危。” “既如此,那你们便一起死吧!” 话罢,燕祺竟未曾径直使出刃来,反而以凌空一脚将其阻隔开,很快,温润公子的身前便出现了无数宫廷暗卫,而燕祺则领着天子与芝岚从速逃离此危殆之境。 莫汐茹当然不肯就此罢休,哪怕豁出性命,她也不会叫芝岚与易之行活过今夜。 她眼疾手快,登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继而猛朝芝岚刺去。莫汐茹头一个想要处死的人终究还是芝岚,她不忍于易之行死在自己的手中,潜意识里仍执拗地以为芝岚才是迫害她命运沦落至此的关键。她的行径无疑曝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去死吧!芝岚!你这早该命绝的贱人!” 话落,燕祺的脚足便已抵至莫汐茹的胸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当即被踹出两米开外,燕祺似乎是蓄意为之,因为莫汐茹倒下的方向恰有一块坚冷的硬石。 瞬即,口鼻渍血,莫汐茹再无作恶的气息。 此行毕后不久,不远处却又赶来了一批黑影,他们皆是温润公子的下属。 燕祺将怀中的二人轻柔地放置在草地,紧接着便以身躯阻隔危殆,手中的利刃迎对着袭来的攻势。 “疼……好疼……” 芝岚始终残存意识,却又似乎什么也瞧不见,闻不见。她与易之行一齐躺在草地,易之行伸出手去揽着她。 周遭皆是兵刃相向的声音,可易之行的耳目于今时只能容得下万般痛苦的女子面貌。 “疼……好疼……我好疼……” 芝岚下意识地轻声哀嚎着,血色与泪水一块儿流淌而下。易之行轻抚着她的背部,口中同时嗫嚅着温柔的词藻。 “不疼……不疼了,岚儿不疼了,岚儿待会儿便不疼了,岚儿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便能归宫了,再也没人能伤害岚儿你了……” 天子温柔的轻呼一直叩击在芝岚并不清晰的意识里,渐渐地,二人皆失却了悉数的意识,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