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席位之上,秦玉烟仍旧在旁若无人地傻笑着,殊不知自己今时的形象也早已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哎!你快瞧瞧!秦家小姐怕是疯了不成?怎的在那儿傻笑了半日?恐是得了失心疯?哈哈!” 一群嚼舌根的妇人不断交头接耳着,口中谈论的皆是秦玉烟今时洋相般的丑态。秦家人瞧见这一幕,都不愿承认那旁痴笑的女子竟是自家的小姐,只能各个低下首来,置若罔闻。 不知过了许久,秦玉烟终从自己的奇思妙想中心满意足地回过神来。当回过神来时,她终发觉自己不是被李隼整日扎在裤腰带上的玉坠,而是一位被心上人抛弃整一个时辰的可怜女子。 此时,秦玉烟才骤然发觉李隼离去已有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了。焦灼再度攀爬至她的眉间,惴惴不安的忧思就此困扰在她的心口。 “这该如何是好啊?李隼怎的还不回来?就算讨厌玉烟也不致于在外头吹上这么久的冷风吧……真是不会爱惜自己!” 女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下一刻,她终将目光投向了高位上的皇后娘娘。 恰在此时,皇后忽接到一张卷成一团的字条。当再度抬起首时,适才送纸条的小厮早已没了身影,他混杂在冗杂的人群里,芝岚一时难以分辨出。 狐疑与忧惧连连在她的心底搅扰,芝岚总觉今夜有些不对劲,像是行将有大事发生。 下一刻,她将手中的字条从速打开,这字条卷了好几圈,恐就是在为那小厮的逃离争取时间。 打开后,上头的几行字登时叫皇后心下一紧,其心脏瞬即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若皇后娘娘想要救李家公子的话,那便请您一人前往锦绣阁,倘使您硬要带上些人手,李家公子的性命可就不保了。李公子的性命就掌握在您的一念之间,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挑战我们的信任。” 面对这张突如其来的字条,芝岚瞠目结舌,内心中的激荡久久没法平静。她不知敌人为何盯上了李隼,毕竟他只是一个胸无点墨的落魄公子,想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不,亦或者说,这群人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他们想要借由李隼在自己的身上试图得到些什么,兴许这背后还卷杂着更大的阴谋,关乎于权位的巨大诡计。 思绪及此,芝岚的内心深处再添一层焦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从速将这张字条塞入怀中,她知晓,这宫殿中定有可疑人正在窥探着自己的行径,她绝不能露怯。 “怎的了?岚儿,为何脸色不好?是殿内过于喧哗了吗?”天子注意到身侧人的不对劲,骤时问道。 “哦……没……没有,我什么事也没有,兴许是这里头有些喧哗了吧,我想出门走一走,待会儿便回来。” 最终,芝岚还是没能将这件事情告知天子,非但是因为她需保护李隼的性命,更是由于她不愿行动不便的易之行就此沾染上半点性命之忧。 “等等,朕陪你去。” 天子下意识道出了这句措辞,然当言辞落地后,他才骤然惊觉自己而今的双腿早已不能直立行走,无边的落寞与对于自身的累赘感乍然间涌入天子的体内,他忽而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易之行冉冉低下首来,无需道上什么,芝岚便已然能觉察出他今时的绝望所在。 女子蹲下身子,继而在眼前人的耳畔道着:“行儿,你不必觉得愧怍,更不必觉得自身无用,只要你能健康无虞,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我只想要你,无论是驰骋疆场的潇洒帝王还是而今柔情似水的天子,我都深深地眷恋着。” 芝岚的措辞很是柔情,而其口中所道的‘行儿’二字更是叫今时的易之行百感交集,这还是芝岚头一遭愿意这么亲昵地呼唤他,除却儿时记忆中母妃的嗓音外,再也没有旁人曾这么唤过自己。易之行的内心就此生起一抹无边的动容,然而当他再度抬首瞧去时,芝岚的身影已快步而去了,焦灼的步履中明显杂沓着什么危急。 望其如此,天子登时蹙起眉来,满目困惑。 当皇后娘娘的身影经过秦玉烟的席位时,秦玉烟当即叫住了她。 “岚姐姐!” “玉烟,你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了,隼儿他迟迟不曾回来,玉烟担心得紧。” 经由李隼这些时日的暗中调和,秦玉烟与芝岚的关系明显好转了不少,当秦玉烟知晓芝岚往昔的作为不过是为了保护李隼的性命时,二人间的隔阂便也彻底消泯了。 “他……他许是有事吧,你放心,他待会儿便能平安归来了。” 芝岚本想唬骗眼前人,然而今日的秦玉烟似乎格外多愁善感了些,不到多时,双眸便已被忧惧的泪光打湿。 “真……真的吗……可是玉烟总觉不对劲……玉烟从来没有这等感觉过……倘使李隼没有出事的话,玉烟是不会有这等感觉的……岚姐姐,玉烟惧得紧……如若李隼他当真出了事,那玉烟日后该怎么办啊……” 少女的泪水涔涔涌出,芝岚下意识地将它们悉数抹尽。 “好了,玉烟,本宫答应你,本宫这便去将李隼给你寻回来,好不好?” “不好,玉烟想要与岚姐姐一起去寻,玉烟实在担心隼儿的安危,你说说,他万一被坏人谋害……” “不会的,玉烟,本宫向你保证,一定在半个时辰将他寻回来,可好?” “不好……不好……岚姐姐,你便让玉烟同您一起去吧……求求您了……” 迫于无奈,芝岚只能应允了眼前人的要求。她实在拿少女的泪水没辙,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将她带在身旁。 不过,这样一来,又该如何同暗中的敌人交代? “成,你可以跟着本宫,但你得在本宫的后头跟着,而且只能离本宫三米远,你能否答应?” 尽管不知晓芝岚为何要提出这等奇怪的提议,但秦玉烟最终还是瞧在李隼性命安危的份上应允了眼前人。 “好,玉烟答应您。” 就此,芝岚与秦玉烟一起赶赴锦绣阁中。 由于芝岚的怀中时常携带着匕刃,因此今时的她也就不必明目张胆地去搜寻利器,而只要秦玉烟一直乖乖地呆在她的身后,她兴许还能保住李隼与秦玉烟二人的性命。 起初,秦玉烟很是乖顺,只是跟在芝岚的后头,并且离上三米远,可少女终归是难以耐住性子的,之后便愈发接近芝岚,恨不能与其并排潜行。 眼下的锦绣阁外尤为诡秘,没有守卫,甚而连灯都不曾点上一盏。 莫名的寒气扑向芝岚的背后,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乍然间,锦绣阁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惊叫。 “嗯……” 屋内似乎有人,那人像是被布巾塞住了嘴,因此如今只能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言辞。然而秦玉烟却当即辨别出,这一定是李隼的声音。 下一刻,还未等芝岚发号施令,晦暗下,便见一女子的身影倏忽冲向锦绣阁,而在同一时间,周遭竟猛然闪现几抹黑影,将女子的嘴巴蒙住,秦玉烟就此被迫入了屋。 “不好,那是玉烟……” 芝岚当即含颦,本欲义无反顾地扑入锦绣阁中救人,不料其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芝岚的嘴巴亦被不知来历的男子顷刻蒙住。 “别说话!皇后娘娘,在下是燕祺!” 瞠大的双目终于在听闻这声谙熟的嗓音后逐渐舒缓了下来,而待芝岚不再挣扎后,燕祺便也就此松了手。 女子赶忙趁机回首相望,借着点点的月色,大致瞧清楚了眼前人那张一如既往惹人厌的脸孔。 “怎的是你?你在这儿作甚?” “说来话长,有时间在下会同皇后娘娘讲明的。” “那你适才为何要阻止本宫救人!” “尚未探清旁人的底细便鲁莽进攻,这属实是愚蠢行径。更何况娘娘您适才也瞧见了,敌人根本不止一个,您当真以为您的功夫能敌得过这些手携利刃的刽子手吗?相信娘娘您不是这等蠢人。” 配合着燕祺今时唇畔上勾染着的那抹狡黠,不知怎的,芝岚总觉眼前人似是在借机讽刺自己。毕竟自己适才的行径确乎鲁莽,而燕祺口中的愚人恰对应了自身的鲁莽行径。 思绪及此,芝岚的眉宇间忽生一抹不悦。 “那而今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叫本宫眼睁睁地瞧着那二人送死吗?今日可是本宫将秦玉烟领来的,如若她出了个万一,本宫该怎的度过余生!” “可是皇后娘娘,倘使敌人要取他们性命的话,一早便会取了,为何还要将她带入锦绣阁中再行斩杀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所以他们二人暂且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娘娘您现今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在此静静地等着,等着敌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否则我们一辈子也寻不出这背后的主谋。” 芝岚无可奈何,尽管以她素来的性子,她实在想要当即冲进去将那二人救出,不过她也同时知晓,自己是绝无可能在燕祺的眼皮子底下任性行事的。燕祺不是护卫,而是个管家婆,从前管着天子的一言一行,今时却又管着皇后的一举一动,芝岚迟早有一日要被他折磨疯。 “你敢笃定这二人无事?” “在下可不敢笃定,可在下也不会让皇后娘娘您就此赴险的。他们二人出事不打紧,然如若皇后娘娘您有个万一,在下的脑袋怕也是不保,陛下是绝对不可能饶过在下的。” 话罢,燕祺瞬即厚颜无耻地绽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望其如此,皇后登时发出一声鄙夷之音,继而只能如了男子的愿,在此静观以待。 与此同时,宫殿内的易之行却愈发觉得今夜有异。秦玉烟没了影踪,芝岚又迟迟不回,燕祺与李隼更是不知去向,他只恨自己今时断了腿,没法立即去寻找出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