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宫之中,尽管芝岚还不曾得知随璟已然成婚的消息,但现如今她却被另一繁复的忧愁困扰着。而这份忧愁乃是易之行给予她的。 这些时日,芝岚始终不曾同天子逢见,主要原因乃是天子从不曾到访静访宫,而芝岚却谨记他的话语,往往不出宫殿,只安顺老实地呆在殿内。纵使如此,二人的关系仍旧没有打破冰点,易之行似是铁了心想要冷待芝岚下去。 不过他的冷待似乎有着二人皆未察觉的效用,至少这段时日之内,芝岚的内心不再只拥挤着随璟的身影,反而是易之行独占其中,久久挥之不去,曾几何时,芝岚也开始将他的情绪放在心底的首要位置了。 像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来年的春日,整个冬日之中二人皆是分隔二处,几乎不曾逢面。此回的冬日,可当真叫二人透心凉。 待眼下的冬日一过,易之行便又开始焦灼起来,因为同芝岚共度的最后一个冬日已逝,今年的冬日便是芝岚离去的时节,光是脑袋想上一想,易之行便觉头疼,干脆将手中的政务一扔掷地,再无操持的心思。 “燕祺,去静访宫。” 终于,破天荒地,在一整个冬日过后,天子终于道出了心底话。 此时,燕祺颇有些诧异,静访宫如今对他而言甚至都是一个稍有些陌生的词藻了,倘使天子不再提及,燕祺怕是以为芝岚早就被他遣送出宫了。 “是……是……陛下。” 一路上,易之行都在思衬着待会儿的头一句话应该怎么说,他可不想道出些肉麻的言辞,尤其是在经过了这么多时日后,他同芝岚的关系似乎又再度回到了往昔那种忸怩的状态里,亲密又一次疏远了他们。 不过,能坚持整一个冬日不去探访彼此,二人的坚毅与恒心倒还真是如出一辙,无论心底头怎么憋屈,只要对方不开口,那他们彼此也绝不会主动迈出一步,这副状态俨然是恋情中的男女。 当再度瞧见易之行的身影时,殿内的芝岚当即瞠目,她已然许久不曾见到他了,甚而一度揣测他是否已然有了新欢,或者再度归于阿露洛的怀抱,可今时再见之际,芝岚却像老鼠见了猫,疯狂地往内躲着,实在有些手足无措。 “皇上驾到!” 宫人的一句长呼,迫使芝岚不得不出来迎接天子到访,可再出来时,芝岚的乌丝上却已然别起天子当初送给她的那支祥鸟发簪来,她至今为止仍不知这乃是天子亡母的遗物。 芝岚欠了欠身,神容之上瞧不出丝毫情绪,不过那支祥鸟发簪却始终在她的乌丝上摇晃着,而这副光景却被天子瞧在眼底。 “落座吧。” 相较于当初所见,今时易之行的态度终于和缓了下来,而芝岚亦在一整个冬日过去后,恢复了理性与从容,至少在易之行的双目之下,她势必得要装得从容些,哪怕心底早已被焦灼与仓皇侵扰。 “不知陛下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没有要事,朕便不能前来吗?瞧着春日至,想着岚采女竟默然呆在殿内一整个时节,今日朕前来,便是来看看你有否被前段时间的大雪埋了去。幸而,岚采女仍还气色红润地活着呢,这屋里头皆是花花草草,想必岚采女这段时间过得甚为滋润啊?” 易之行略带讥诮的言辞一出,芝岚终于敢直视眼前人的双眸了,因为她似乎又再度寻到了过往同易之行对峙时的敌意与挑衅。 “想必是没有陛下滋润吧?听下人说,您前段时日同愉妃交往甚密,整日脸上挂着笑,不愧是愉妃啊,就是有能力讨得陛下欢愉。” “那可不是嘛,愉妃的本事,岚采女可没有,不然你以为为何时至如今,你仍还是个采女呢。” 此言一落,芝岚的戾气骤涨。 但见她怒拍案几,旋即起身呵斥道:“易之行,你以为我稀罕这妃位吗!” “朕当然知晓你不稀罕,你稀罕的人不是远在天边吗?” 在道出此言之前,天子已将身旁的宫人悉数遣去,可其容颜几乎不曾有一瞬间的改变,他只是将那双淡淡的眸光移至于旁处。 “是啊,我稀罕的人远在天边,那便请陛下您尽快缩短这一年之约吧,反正您也看我不入眼,我也看您不如眼的,我们二人便莫要继续互相折磨了。” 芝岚仍旧挺直腰杆地站着,双目里是一腔挑衅。 望其如此,易之行的目光重移其身,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不过在须臾过后,天子的答话却并未如芝岚所料。但见男子挑了挑眉,随即寻衅般地缓缓作答:“想要缩短一年之约,芝岚,你做梦吧。” 话罢,天子执起手中茶,随之一饮而尽,他实在害怕自己会像过往般雷霆大怒。 因为一旦提及这一年的期限,天子的内心便会变得愈发焦灼与惶恐,而这怒意便也不请自来了。 不知怎的,听闻此番话,芝岚反而冷静了下来,而在往昔,她必然是会同眼前人好好争执一番的,然而今时在听闻完这番话之后,她却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神容中莫名绽露一抹安然。 女子坐下,亦执起案上的茶水,一饮而下。 “说吧,今日来寻我作甚?你有什么目的?” “朕没有目的便不能来寻你吗?朕都说了,朕今日是来看你死了没,一整个冬日都没你的消息,朕实在不得不这么怀疑。” “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你便这么急着想赶走朕?你忘了当初你是怎的对朕感激涕零的吗?芝岚,你可还真是忘恩负义啊,朕的感情为何就葬送在你这么个女子手中。” 许久不见的二人今日似乎成熟了不少,至少易之行的情绪不再像往昔般激昂亢奋了,也不再动辄赶人离去,亦或自己负气而离,他像是铁了心今日势必要‘扎根’此处。 “我可没有看见你的感情,嘴上说得好听,你却丝毫没有实际行动,就连态度也是这么冷淡,你在这同我谈什么感情?易之行,你可真是虚伪!” “虚伪?哼,难道朕表现出什么实际行动,你便能留下吗?倘使你当真能如此的话,兴许朕的确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天子的双目满淬着奸黠,就连口吻亦是充溢着挑衅与威胁。 “你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你做出什么我也不会留下!” “那不就成了,既如此,朕摆出什么态度,对你而言也是无异的吧?” 易之行的眼底忽而掠过一层落寞,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笃定的严冷。 “你什么都不做,又怎知无异?” 不知是出于对眼前者潜意识中的对敌之意,还是旁的什么深层原因,芝岚冷不丁地道出了这句话,口吻中明显带着某种驱动的挑衅与或深或浅的怨怪。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句挑衅之言,才叫易之行下一刻做出了某些‘出格’之举。但见他陡时起身,旋即迅即从后脑勺处将女子的脸孔推了来,双唇相碰,芝岚的瞳孔闪烁在眼眶内。 停留半晌,芝岚遽然将眼前男子温热的唇推开。 “易之行,你在作甚!” “你不是让朕试试吗?那现在情况可还有异?” 易之行再度归于座位,继而又执起一盏茶来,似是浑然不在乎适才所发生的一切。而那旁的芝岚却在无休止地揩拭着双唇,双颊上很快便被羞赧侵犯。 “你……你简直可恶!你夺了一次还不够,竟还要夺两次!” “这不是第二次,你忘了,当初你蒙骗朕的那一夜,可你主动的。算来,今日算是第三次了吧。不过你放心,朕日后还会夺走你的四次,五次,六次,七次,直到你日后同那叫做随璟的男子双唇相碰时,脑袋里想着的都是朕的脸。” 易之行一边呷茶,一边奸诈地笑着,哪怕在男女情感之事上,他的本色亦是奸诈歹毒的。如若不是为了照顾芝岚的情绪,他大可做得更过分。 “你无耻!” “朕就是无耻,自打你初见朕时,你便应该知晓这个道理了,怎的直到今时你才表达出愤慨呢?” 芝岚满目愠恚,当即撇下此处的男子,独身一人去往榻上,不愿再见他。 可惜,易之行所谓出格的事情并未就此终了,但见他冉冉放下手中的茶盏,随即竟也跟着芝岚至于榻旁。 “你这是何意?躲进榻里,是想要朕在此处对你做上什么吗?岚采女,你倒还真是会勾引人啊。” 话方落,天子的手便已然擒住芝岚的双手来,芝岚瞬即猛烈挣扎着,容颜极为亢奋。 “易之行,你疯了吗!你放开我!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杀了你!” “好啊,那你杀了朕吧,朕还想死在你这美人儿的怀中呢。” “你这疯子!易之行,你现如今当真是疯了!” “是啊,朕也觉得朕的确是疯了……” 天子的双瞳愈发幽邃,而这份不可控的幽邃无疑是叫芝岚惊悸的,她没法抵过眼前人的力气,只能任他胡来。幸而,最起码的理性还是残存在易之行心间的,他仅是将自己的双唇再度狠切地覆盖上女子的双唇,芝岚的身躯瘫软在榻上。 这一回,她再也躲不开了,因为易之行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尤其是在这一整个冬日不曾见到芝岚后,天子内心的怒意便只能借由今日的吻来宣泄。 挣扎到最后,芝岚终也没了力气,二人不知拥吻了多久,几乎是夕阳落下时,他们的双唇才肯放开。 此时,女子的双颊已涨得通红,而同样落得如此光景的天子却将脑袋埋在其脖颈处,旋即于其耳畔轻轻嗫嚅道:“这是第四次吻你了。” 第五次的吻不知何时又会落下,但今时的芝岚却早已被某种温热的感触迷醉得晕乎乎的,她没有嗔怪眼前人,反而用双手回揽起他的脖颈来,这叫蓄意作恶的天子猛地一瞠目,眼底一层讶异惊悸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