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玉烟又来寻人。 “李隼,你到底同不同我回去成亲!” “不同不同!你是听不明白吗?无论你问多少句,我就是不同!” 案旁的李隼登时将脑袋扭了过去,丝毫不想理会身侧人。秦玉烟却将男子的脑袋再度掰扯回来,非得要他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 “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同不同我回去成亲,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那我便最后再告诉你一声,我不同就是不同,无论你给我多少次机会,我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同!” “你!李隼!你这个负心汉!我都不在乎你被那群该死的女人破了身子,你居然死活不愿同我成亲!你……你简直是畜牲!” 秦玉烟再度哭嚷起来,这已经不知是她在此哭嚷的多少回,此处的姬妾伶人早已谙熟了她的脾性,对此场景便也见怪不怪了。就连新来乍到没多久的芝岚都对此司空见惯,可见秦玉烟寻人的频繁程度以及她的聒噪。 “你是不是为了那女人,所以你才不同我成亲!” 骤时,秦玉烟指了指正在拨弄琴弦的芝岚的方向,旋即疾呼着道。 “是啊,隼儿就是喜欢岚姐姐,隼儿才不喜欢你!” “你!你就是个负心汉!你就是个王八蛋!”说着,秦玉烟再度哭嚷起来,不愿掺和其中的芝岚赶忙开释道:“我与他无关,你们小两口吵架,可被将我放入其中。” ‘小两口’三字一出,但见他们二人中一个笑,一个闹。秦玉烟破涕为笑,傻呵呵地乐着,然而李隼却当即急了眼,完全不能接受芝岚的乱点鸳鸯谱。 “岚姐姐!你胡说!隼儿什么时候和这女人是小两口了!隼儿才不要!” “岚姐姐说得对,咱们二人本来就是小两口,今日不是,明日也得是!”秦玉烟很快揩拭尽脸上的泪珠,继而颇为笃定地重复道。 “岚姐姐!你再说一句,隼儿到底和谁是小两口!” “你自然和玉烟妹妹是小两口,今日不是,明日也得是的。”芝岚蓄意打趣道,却没料此言刚落,那旁的秦玉烟便扑腾着奔入芝岚的怀抱,继而紧挽着她:“岚姐姐说得对!岚姐姐你太好了……” 适才还一口一句那个女人的,不到多时已呼其‘岚姐姐’了,不知怎的,芝岚竟还油生出些骄傲感。 一瞧秦玉烟的行径,李隼登时气急败坏,他连忙从案旁起了身,旋即直扑向秦玉烟的手而去。 “你这坏女人,你快放开岚姐姐,岚姐姐她是我的!” “岚姐姐才不要你,岚姐姐是我的!你一边儿去!” 二人你争我抢的,芝岚也不知自己怎的就成了这小两口眼底的焦点。下一刻,一双官靴忽抵至三人的眼下,随之而至的乃是一声极为谙熟的嗓音:“许久不见,芝岚,没成想如今你仍走了过往的老路。” 冉冉抬首望去,秦玉烟与李隼瞧见的乃是一张俊朗的公子容颜,而芝岚瞧见的却是心底的人。 此时,这三人正落座于大厅的案旁,而眼下站着的正是恰逢经过此处时无意瞧见芝岚的随璟。 见到他,芝岚登时心下一紧,方欲道上些什么,门外却又来了三两人,有随妤,莽山,甚而还有随璟的新婚妻子,穆夕琳。与此同时,外头还站着一批冗长的军马。这几人殊不知,如今街巷之中皆是百姓,他们围聚在路旁,惊异地瞧着这支陌生的军队,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你们怎的来了?” 在瞧见穆夕琳的那一刻,芝岚的情绪明显黯淡了下来,她将脑袋重新扭到一旁,仅以侧影望之。 随璟并未回答她的提问,反而是带着一种极为严冷的口吻质问道:“你当真决定要留在此处了吗?” 此言一出,那旁的穆夕琳下意识地挽住随璟,余光所见的光景当即叫芝岚的答复更为坚决:“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留在何处便留在何处,恐怕与将军你无关吧?” “当然与我无关,我只是可惜一个荀人就这么被殷地蛊惑住了,毕竟我们二人曾是同胞。” 随璟不假思索地道,双眸之中好似再也瞧不见往昔那份柔情与执念,今时的他好似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裹住,瞧上去再不开朗,亦再不坚决。 在道完此言后,随璟不曾再说什么,反而径直带着这一行人离开了此处,出去的过程中,穆夕琳始终挽着男子的手臂。 “小妮子,那你便好生照顾好你自己吧,我们先走了。” 莽山摇了摇首,无奈地说道。 “等等,你们为何而来?是欲作甚?” “是殷君邀我们来的。” 莽山话落,芝岚陷入更为迷惘的状态,而那旁的随妤则向她投来一记冷眼。不知所以的秦玉烟并不知这少女的冷眼为何而至,但一瞧见她的姿态,秦玉烟便也随之替芝岚还了一记冷眼去。两位年纪不大的女子在此暗地里以眼神交锋,而李隼则趁着秦玉烟不注意,猛地钻入芝岚的怀里。 当随璟再度至于外头上了马,余光恰好瞥见直往芝岚怀里钻的李隼时,李隼只觉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剜着似的,那一瞬间的对视竟叫他寒毛倒竖,惊悸不止。待随璟走后,李隼亦莫名从芝岚的怀里爬了起来,脸孔煞白无度。 “岚姐姐,他们是谁人啊?怎的率领这么一大批军马来我们殷地?还说是咱们殷君邀他们来的,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啊?” 一头雾水的秦玉烟当即钻入芝岚的怀中,芝岚摇了摇首,满目皆是凝重。 “他们……他们是我的同胞,但此回我也不知他们究竟是来作甚,这些时日我一直呆在清玉楼,许久不曾得知外界的消息了。” “这样吗?希望咱们殷国不要出事才好……毕竟……毕竟我还想同李隼成亲呢……” 秦玉烟小声嘟囔着,李隼恰好听闻见她的小声嘟囔,当即没好气地驳斥了回去。 “谁要同你成亲,哪怕我们殷国太平盛世,你也莫要想这美梦!隼儿是不会同你在一起的!隼儿只要岚姐姐!” “岚姐姐才不稀罕你,岚姐姐是天子的女人!你是我的!” “你没皮没脸,也不知害臊!隼儿怎的就成了你的了!” 身旁二人好生喧哗,一侧的芝岚只是勉强挂着笑意,其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的皇宫中去了。随璟的到来,无疑是彻底扰乱了芝岚本还渐趋安宁的内心。 不久后,随璟一行人终到了殷宫,这一路上,诸人皆无言,没有一人曾提及过芝岚,包括随璟。 直至到了殷宫,随璟的容颜才算有了显著的变化。 此时,但见他神容严穆,浑身散逸出的威厉并不比天子少,最主要的是,其眼底无意间透散出来的敌意实在浓郁。 如出一辙,今时在见到传闻之中将那芝岚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子时,易之行的脸孔中亦莫名散逸出敌意来,除此以外便是天子本身的严冷与威厉,他像是在暗中与眼前人交锋,分明此回二人是来商议联盟事宜的,可他们二人的眼神却像是水火不容的敌手,非得争出个胜负来才肯罢休。 “久闻大名,今日朕总算是能得见随璟将军一回了。” “能在此得见陛下,还得亏陛下当年高抬贵手,放了在下一马,否则在下怕是早就成了您刀刃下的亡命魂了吧?” 仅仅只是你来我往的一句对话,二人便将气氛降至凛冽的地步。 易之行轻笑一声,似是极为不屑。他的目光很快便注意到下头人身侧的公主之身,但见其瞬即挑了挑眉,略带狡黠地言道:“想必这位便是随璟将军的妻子吧?果然是温婉娴熟啊,能娶到如此一位佳人,可是将军您的福分,还望将军您好好珍惜夫人才好啊。” 天子的言外之意不过就是在警醒眼前人莫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穆夕琳是他的妻子,而旁余的女人,随璟便无需惦记了。 此言落,随璟的脸色再度发生轻微的转变,敌意却好似就此加深了一层。 “儿女之事乃是在下的私事,殷君还是回归正题为好,哪怕日后在下妻妾成群,那也是在下自己一人的私事。”话毕,随璟明显停顿了须臾,却在此之后继续言道:“就算在下日后娶了旁人,无论那人是谁人,都是我们两情相悦的结果。” 言毕,上头的天子,下头的随行之人无疑都发生了容颜的转变。天子稍稍蹙眉,随妤暗含冷眼,而穆夕琳则低垂双眸,看似是在思衬着些什么。 这等忸怩的气氛持续了许久,直至易之行重新开了口,事情才逐步走上了正轨。 “徐国现如今的势头如日中天,我们二国如若不咎往昔的恩怨,倘使还能再得穆国军队相助,想必灭一灭那徐国的威风也未尝不是一件易事。去信里已然记载了我们殷国的诚心,三国联手,不仅能就此斩除过往的敌意,亦能消灭我们的共同敌人,今日你们能亲自前来,还带来大批军马,定是决定后欲同我国联手了吧?” 此时,但见随璟狡黠一笑,旋即道出了叫在场诸人都大为震颤的话。“我们二人可能联手吗?”尤其是易之行,在随璟话落之后,其双眸当即眯狭了起来:“随璟将军,您这话是何意?” 由于随璟一句出人意料的挑衅,大殿的气氛一度陷入沉落与凶险。 下一刻,随璟忽将唇畔的那抹狡黠敛去,继而又重新改了措辞。 “殷君,我是说我们二人虽没法联手,但我们三国却是完全可以联手起来共同抗敌的,徐国一直是我们三国的心头大患,想必在我们此回突袭过后,徐国再也无法于天下的版图上屹立不倒。不过,我们荀国的领地也请殷君日后莫要再率兵侵犯,无论是那荀国的领土还是荀国的百姓,都归我们荀国所有。” 后头的一句话,随璟无疑是另有所指。就此,易之行的脸色彻底铁青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