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羡慕,他嫉妒白炎,可也很感谢白炎和那位总是挂起满脸慈爱的温柔女子,而他也依旧记得那一日,他依例去向母妃请安,独自一人晃悠在宫殿小道,路过倾君阁,却刚好看到那门内探出一颗小脑袋,头发利落的用小冠束起,白里透红的肌肤,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白译还以为是那家的小姑娘走错了地方,那人满脸的笑意趴在门内,朝着他笑,看到那个笑容,白译心中一怒,以为白炎在嘲笑他,嘲笑他和他的母妃,欲甩袖离去,却在这时,听到那人轻轻脆脆的声音,大声喊到: “二哥,二哥……”然后拉开殿门,朝他跑来,轻轻的拉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喊到: “二哥,二哥……”那模样引的白译心中一片柔软,一个作为哥哥的自豪,向去回应,却又想到母妃,用力的抽出自己衣袖,还推了他一把, 厉声道: “你走开,谁是你二哥?本皇子可没有弟弟。” 谁知白炎丝毫不畏惧,抬起一张小脸倔强的看着他, “你可是天启二皇子白译?”一句话弄的白译有些糊里糊涂,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 “是,” “那你母妃可是李氏?” “是,” “那你父皇可是天启云帝?” “是,” “那就是了,你就是我二哥,母妃说了,宫中有一小才子名唤白译,是李娘娘的孩子,也是炎儿的二哥,”说完,再次跑上去扯着白译的衣袖将他从殿内扯去, “二哥,你快走吧,快走吧,母妃今天做了好多梨花酥,还酿了好多竹米水,炎儿盼二哥好久了,我们一起去吃……” 于是那天他不由分说的被白炎带进了有母亲味道的小家中,也带进了那参杂着好多美好回忆的倾君阁,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如画的温柔女子,满脸都是慈爱的笑意,会摸他的头,会给他做衣裳,还会轻轻拍着他的头,让他睡觉,白炎也老是二哥二哥的叫,叽叽喳喳的成天跟在他身后,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样温柔和深情的父皇…… 可是,可是,后来,母妃得知消息,近乎癫狂,外公每日用学习的借口禁锢于他,也是那次外出学习狩猎时,他坠落悬崖,双腿皆断,毫无直觉,在悬崖下每日用手去攀爬,在那满是荆棘丛的崖底,徒手爬过,那时满身都是血,后来,被人寻到,废了双腿,双手也是丑陋不堪,再摸不去痕迹,母妃回到了以前的母妃,每日每夜在榻前守着他,父王大怒,下令彻查,却在上郡皇贵妃的寝殿搜出所有的信件和找人故意使计让他坠落悬崖的证据,他震惊,始终不愿相信那如此温婉的女子会那样做,第二天,宫中便传来上郡皇贵妃畏罪自杀的消息时,他才不得不相信,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和白炎再无交集,开始变得心狠手辣,冷血古怪…… 而今白炎一声二哥却无故让他红了眼眶,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那所有事情的源头和起因,可是他不愿相信,但如今又能怎么办?再回不了头了,他想了那么多天,也终于明白,那多年前一山一水一小居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如今,这般下场,可算是……解脱了…… “世间所有源头逃不过一个情字,母妃爱父皇,爱到不择手段,满手鲜血,也毁了我一生,而我也毁了母族毁了母妃,这仇这怨便都散了吧……”也是到这时,白译才清楚的明白,他想要的这辈子终归都得不到,世人说的天妒英才这个词的所有意思在他身上和那个传言中一身病骨的朝阳郡主是一样的,那些年他从悬崖千难万苦的回来,得知所有所谓的真相时,心生要报仇的念头时,他这一生便注定终究要悲剧收场,哦不,不是那时,是从他落入这帝王之家时,便不得善终,看到此刻的白译,白炎也再说不出其他的话,错的不是他们,错的也不是上一辈,错的只是时间,只是相遇,只是缘浅。 缓缓走到门栏处,背对着白译,靠着木栏慢慢坐了下去,轻声道: “二哥梦想的小居在哪里?” “在庶州的小郡。” “二哥的那首《浮云志》可有完卷?” “嗯,有生之年想得见一下南洲那位朝阳郡主的《卷云志》,毕竟四国如此闻名的才女并不多。” “听二哥说想娶朝阳?”说到这里,白译顿了顿,突地想起那日在边疆别院的一番作为和对着叶恒远所说的话,脸上一阵懊恼,就仿若一个莽撞的毛头小子做错了事一样,良久,竟低低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笨蛋,都说了那是四国闻名的才女,才女一般脾气都不太好,我一生向往闲云野鹤,那些所谓的朝堂权利,还是算了吧。”白炎听到白译话里的调侃――脾气不太好,嗯,好像是的,那人确实脾气不太好,还有点阴险,还有点无耻,还有点……有点……不是东西……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简单的一句,重重砸落白译的心里,扭头看着白炎的身影,勾了勾嘴角,笑了,笑得优雅,也笑得让人难受,也是这十年来他绽放的第一个发至内心的笑容,也是最后一个。 这一夜,两兄弟于牢中一夜畅谈,一夜相处,无关计谋,无关权利,无关恩怨,一室温馨,一室温暖,也是这一夜,再次有一族手足,被时光隔离,被岁月踏平,被所谓的恩怨毁尽情谊,阴阳相隔,你死我亡。 遂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天启皇宫再次陷入一种无言的悲凉气氛之中,楚王白译被发现自尽于刑部牢中,其母妃得知,悲从心来,在自己寝宫撞柱而亡,死前双眼紧盯刑部牢中方向。 东宫,白炎负手立于书房窗前,听着羽风带回的消息: “楚王牢中自尽,兰贵妃殿中撞柱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