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时分,城墙上早早点起了火把,烧起了炭火,看着城墙上的麟州城守军懒洋洋的,一个个地下城去吃午夜饭,翟二不由得摇了摇头。 王松让他带着辎重营帮着守麟州城,自己去了府州。可这麟州城除了一些金人游骑来回游荡外,那里需要三千士卒! 难得地歇了一夜,今日天气放晴,他在这东面城墙上守了一整天,腿都站软了,也没有看到金兵前来。 辎重营虽然是后勤部,很少和对方正面厮杀,但那也是一刀一枪严格训练出来的,勇猛剽悍的汉子也是不少,凭什么就不能上战场? 在翟二看来,他手下的士卒,一点也不比其他的忠义军将士差。 站在麟州城城墙上,看着黑夜中北面的方向,翟二心中千万个念头闪过。 王松照顾他,怕他在战场上有个不测。可他二人是过命的兄弟,他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自己是靠王松而位居高位,他总得立些战功才行。 城头火光摇弋,一队一队的金兵游骑从城墙下招摇而过,完全不把城上的守军放在眼里。 宋二走了过来,看着城下招摇过市的女真游骑,恨恨道:“这些该死的番子,就这样摇摇晃晃的从下面走过去,咱们还连个屁也不敢放,真他娘的憋屈!” 看到翟二没有说话,宋二在旁边低声道:“将军,这些番子招摇过市,反而心虚,依我看,麟州已经没有多少番子。你说相公到前面去和番子正面硬扛,咱们却躲在后面无所事事,这算什么事啊?” 见翟二没有言语,宋二心里有些失望,正待离去。翟二猛然问道:“宋兄弟,咱们是不是有十几门小炮,弹药都有吧,有没有炮手?” 宋二一怔,随即点头道:“将军,咱们是有小炮,弹药都有。要说炮手,下官我就算一个,下官跟李孝春将军曾经学过,一点也不含糊。” 翟二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道:“宋二兄弟,你让人搬两门小炮上来,你来发炮。咱们好好的干他一下!” 宋二欣喜离去,翟二眼睛看着女真游骑消失在黑夜里,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低声道:“直娘贼的,下一次看那个遭殃!” “蓬!蓬!” 几门小炮连续发射,城墙下一队经过的女真游骑,瞬间便有几人掉下马来,或死或伤。其他的打马狂奔逃去,连重伤倒地的队友也不顾。 “说,你们是谁的部下,你们大军现在何处?” 宋二怒色喝道,揪住了受伤的女真骑士。 “有种就杀了老子!想从老子口里套出话来,你这厮真是痴心妄想!” 女真骑士被抓了回来,虽然被压着跪在地上,嘴巴倒是强硬的很。 其余几个受了轻重伤的女真骑兵缄口不言,被宋二上前,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 “仓啷”一声,翟二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自垛墙上跳了下来。他来到女真骑士身边,短刀在那人的耳朵、鼻子、胳膊上转了一圈,然后猛然把刀插在了那人的大腿上,惹来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 “你这厮,大概不知死字如何写!” 翟二手中的短刀轻轻搅动,女真骑士冷汗直流,痛苦呻吟,身体颤抖个不停。 翟二看了看地面,拿起一根地上的树枝,在女真骑士的注视下,削去了树枝的枝杈,成了一根光溜溜的直杆。 他弯下腰,在女真骑士的耳边冷声说道:“你知道什么叫“人棍”吗?等一下我会把你的鼻子、耳朵、两条胳膊,脚掌全部割下来,全身直直的,就跟这木棍一样,你就等着享受这滋味吧!” 翟二拔出了短刀,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把刀子架上了女真骑士的鼻子上。 女真骑士魂飞魄散,翟二的刀子刚架上去,他已经跪在了地上,大声喊了起来。 “将军息怒,小人愿意招来!” 翟二收回了短刀,点点头道:“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我有一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翟二心里有一股小得意。说起来,这“人棍”还是王松审查犯人时传授给他的,想不到还颇为有用。 “翟将军,你真的要去援助镇川堡和建宁寨?” 麟州城州衙,原来的州刺史府中,麟州知州杨宗闵诧异地问道。 听到翟二要去援救张横的事情,杨宗闵不由得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 忠义军虽然只有三千援军在麟州城,而且是辎重营后勤部队,但杨宗闵却看得出,这些家伙训练有素,绝不是吃素的,麟州城的守军,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大军出行,令行禁止,能达到这四字,就已经是军中精锐。只这一点,忠义军也是远远强过西军。 可怜西军,门户之见,党派之争,大小山头,明争暗斗,已经是日薄西山。 若是有老种相公、小种相公压阵,尚还有一股气势。只是大小相公已亡,姚古贬斥,折可求眼界狭窄,西军暮气沉沉,成了无根之萍,难以再复往日的风采。 “王松相公在杨家沟与完颜娄室大战,麟州府的两万金兵绝不能过境参战。否则王相公会腹背受敌,定会损失惨重。在下和王松相公生死之交,于公于私,也要前去援助张横,守住镇川堡和建宁寨!” 翟二的回答掷地有声,杨宗闵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王相公所部一万五千人,要和番子四万之众抗衡,岂不是凶多吉少!” 翟二不禁一愣,随即傲然大声道:“王相公前去救援府谷,对付两万女真大军,应该问题不大。若是四万大军,恐怕凶多吉少,于公于私,在下都要前去营救。” 宋二在一旁问道:“杨知州,若是王相公有难,折可求会不会派兵出城?” 杨宗闵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折可求和他是姑表亲,人品怎样,他自然心知肚明。要说折可求坑王松,他自然不会相信。但是为图自保,他会不会义无反顾,派兵出城,和王松同仇敌忾,他却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杨知州,这是我忠义军自己的事情,你们可以不去,只需派出向导带路即可!” 翟二心急如焚,不耐烦地说道。 王松大军已经出发了一天一夜,也许正在和金人鏖战。自己在这里无所事事,袖手旁观,若是王松有个三长两短…… 杨宗闵脸上一红,摇头道:“翟将军,你莫要小看了老夫。老夫虽然年迈,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夜老夫和你一同前往,看谁才是真汉子!” 翟二心中敬佩,抱拳道:“杨知州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当年,在下冒犯了。不过事态紧急,也许就是千钧一发。杨知州还是呆在城中指挥就好!这件事就让忠义军自己解决。” 杨宗闵旁边的年青将领怒道:“我杨家一家老小,都折在了建宁寨,你以为我们杨家还顾惜生死吗!忠义军的兄弟千里迢迢,来到这河外之地救援我等,难道我麟州城的汉子都是窝囊废!祖翁,今夜就由孙儿代行一趟,祖翁安心守城就是!” 翟二竖起拇指,大声道:“好汉子,果然是杨家的后人!那咱们就一同作战,好好杀杀番子的威风!” 杨宗闵点头道:“孙儿,你带500骑兵,500步兵,和忠义军的兄弟一起,尽快击退斡鲁的部下。击退金兵,一部守关,一部尽快前去府州,增援王相公!” 翟二心下感激,肃拜道:“多谢杨知州!” 杨宗闵愁眉紧缩,摆摆手道:“快快出发,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看着翟二和孙子前去的身影,杨宗闵不由得拍了拍城墙,低声道:“折可求,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呀!” 麟州城到镇川堡七十多里地,沟壑纵横,道艰险阻,大雨过后,一片泥泞,翟二等人一路前行,还要和女真大军的散兵游勇激战,等到了建宁寨,已经是二更。 金人正在猛攻城墙,张横已经损失了一半将士,只剩下了两千人左右。墙头上双方厮杀正酣,苦战连连,士卒们早已是疲惫不堪。 翟二和士卒们来不及歇息,立刻从侧翼展开了攻击,鏖战一番,损失了五六百人,终于在四更时分,击退了金兵,援军开进了卡关之内。 翟二和张横商议了一下,留下一千步兵帮助张横守城,翟二则是和杨存忠一起,率领剩下的两千人,一起向杨家沟而去。 夜色迷茫,大堡寨城东的黄河渡口上,火把熊熊,数百人的宋军骑士正在渡口上集结。聚集在宋军骑士周围的,则是上千打扮各异的江湖汉子。 无论是宋军骑士,还是江湖汉子,人人都是身怀利刃,那数百匹战马,也是龙精虎猛,乃是真真正正的塞外良驹。 只可惜,此刻,塞外良驹的背上,都是挂着竹筐,竹筐里则是放满了火把。 “妹子,这可是王相公送给咱们的好马,弟兄们打探消息用的。你用来驮运这些粗物,实在是有些浪费。” 梁兴看着“良驹”们负重累累,不由得心疼地说道。 “大哥,事态紧急,你就别抱怨了。这可是用来救命的!早些到,王相公就能早些脱险。你要是有千军万马,我还省得麻烦!” 赵若澜心头烦躁。只来了这么一点点援兵,还不知道管不管用,也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好!好!好!都是大哥的错!” 梁兴苦笑道:“你以为大哥是王相公,一呼百应。吕梁山千山万水,两三天功夫,能聚集这几百兄弟,已经不容易了!” 众人千里奔波,躲开黄河两岸金兵的层层关卡,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赵若澜还是不满。 “大哥,妹子,抓了两个探子回来,好像是番人。” 赵云带着几个汉子回来,抓着两个惊慌失措的汉儿走了过来。 “饶命啊!” 两个汉儿磕头求饶,把知道的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你是说,你们逃出来的时候,完颜娄室带领大军正在前往杨家沟?” “是是是,完颜娄室部下,都是精锐骑兵,足有上万。还有上万汉军,最少两万五千之数。” 赵若澜和梁兴等人面面相觑。如此说来,王松遇到的可是数倍于己的女真精锐,而且时间上已经过去了半天。 “大哥,事不宜迟,咱们快快前去!” 赵若澜看着漆黑的前方,心焦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