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敏智毫不客气的拆穿了所谓的政变,郑淋元等人张大嘴呆呆的站在那里,若是这样,自己这般千辛万苦来明朝又是为什么?朴敏智给了他们答案:“我自告奋勇来天朝,不是为了乞求天朝派兵镇压李㦕,我是乞求天朝接纳朝鲜,只有在天朝的管理下,朝鲜的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才有真正的出头之日”。 郑淋元不忿的反驳道:“你凭什么说只有在明朝管理下,朝鲜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明朝也有很多穷苦的人家,也有很多贫困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生不如死,这些你都了解吗”? 朴敏智点头说:“我了解,我从十五岁起就开始读史记,十八岁开始研究明朝,可能做文章写诗我不如你们,但若论对明朝的了解,就连我父亲都不如我。明朝先帝弘治帝在位十八年,硬生生把濒临崩溃的明朝拉了回来,可以说凭借他的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弘治帝是我最佩服的一位帝皇,一、他出身寒微,他的母亲也只是个卑微的宫女,只是偶然被成化帝临幸才有了他。弘治帝幼时丧母,这点是不是和我们朝鲜的暴君李㦕很相似?可弘治帝登基后没有对压迫他和杀害他母亲的凶手万贵妃大开杀戒,而是以国事为重,放过万贵妃及其党羽,仅凭这点,我敢说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帝皇没有他这般的胸襟。二、弘治帝登基后,很清楚国家被成化帝折腾的奄奄一息,他放下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处理朝政,大量重用贤才之士,把明朝从悬崖边拯救回来;三、他身为帝皇,一生只有一个女人,就是他的皇后,没有其他嫔妃,你们相信吗?是不是很难以相信?但这是事实,作为天朝上国的帝皇,不说三宫六院,至少也得有三四个妃子吧?可他偏偏就只有皇后一人。在处理朝政上,他是用生命在拯救明朝,不然弘治帝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驾崩了呢”。说到最后,朴敏智遥望天际,眼睛微红,但偏偏眼里又射出精光,敬仰中带着怀念。 “这些都是你道听途说罢了,我可不信,或许是....修饰而已”,一位朝鲜士子觉得不可思议,不说别的,单单只有一个皇后就觉得是天方夜谭,不说皇帝,大臣和民间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三妻四妾。 “所以说你是井底之蛙”,朴敏智毫不客气的讥笑,惹得那位士子急眼,走上前想和朴敏智论理,被身旁的郑淋元一把扯住,郑淋元平复了心情,淡淡的说:“他说的是真的,弘治帝确实是一位千古难得一见的好皇帝,不过很可惜,这么年轻就驾崩了,若再给他十年时间,明朝应该能恢复盛景”。 朴敏智突然之间笑了:“不用十年,我猜测五年时间应该够了,当今陛下是弘治帝的唯一独子,弘治帝驾崩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可惜,甚至都觉得国少主疑,天朝会很快又衰落下,可结果我错了。根据往来明人的信息,当今陛下以年少之姿,迅速掌控了朝政。另外据说当今陛下非常有趣,在弘治帝时期就主持了多项政策变革,这些变革让天朝变得更加强大,而且效果已经开始凸显出来”。 郑淋元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把朝鲜发生的事情上报天朝,让天朝定夺”。 朴敏智问:“好,就如你所愿,我们见到了陛下,也提出了我们的请求。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做?下旨申斥吗?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暴君李㦕是会改变吗?不会的,他还是一样残暴,奢靡荒淫。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天朝只是下旨申斥的话,就等于告诉李㦕有人在告状,那我们在朝鲜还有立足之地吗?现在李怿也死了,李家还有谁?万一换上来的人又如李㦕那般,我们现在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至于说家父他们,呵呵,若是让他们把持朝政,那才是最大的灾难。各位,实不相瞒,这次来了天朝,我也没打算再回去朝鲜了,你们自便”。 一番话令朝鲜士子都心事重重,刚来天朝的兴奋消失殆尽,每个人的眼里充满迷茫,郑淋元抬头看向朴敏智,仿似不认识他般,印象中的朴敏智虽然性格冷淡,也不健谈,以前以为他仗着父亲所以看不起人,如今看来自己似乎看走了眼,“那你认为天朝接纳朝鲜的几率如何”? “一半一半吧,说实话,我也没有信心,相比地大物博的天朝,朝鲜不过是偏安一偶的苦寒之地,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天朝挂念,但事在人为,唯有说服天朝陛下,我们才有出路”,朴敏智苦笑一声,虽然自己说的头头是道,但面对传闻中的新帝朱厚照,他也没有信心。 “可以,就定在五天后的大朝会上进行廷论,这几天你们去准备准备”,朱厚照准了颜雪峰的建议。科举改革的廷论消息一经放出,立刻引起了京城士林的轰动,不少士子都跃跃欲试,准备在廷论中大放异彩。 京城叶家,叶良辅正悠然的喝着茶,儿子叶志辉兴冲冲的跑进来:“爹,听说朝廷准备在五天后的大朝会上举行科举改革的廷论,可有此事”? 叶良辅不过是捐资官光禄寺署丞,光禄寺是一个执掌朝廷祭祀、宫廷饮食等事的机构,相对而言消息也较为闭塞,他放下茶杯问道:“你哪听来的消息”?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陛下特地恩准的,爹,我也想去参加廷论”,叶志辉说。 叶良辅猛地一拍桌子:“胡闹,你去凑什么热闹,真以为这是扬名立万的机会吗”? 叶志辉不乐意了,他耷拉着脸说:“我不是去凑热闹,对于科举改革,我是真的有很多想法”。 “你再多想法也吞到肚子里去,我已经和张永搭上线了,回头就送你去西山学习,把以前的那些儒家和八股统统给我忘了,一心一意去学习新的知识”,叶良辅瞪着眼训斥道。 “我不去,我们叶家世代读书,太爷爷从小就教导我,万般皆下苦,唯有读书高,现在朝廷推行的科举改革是倒行逆施,枉顾无数先贤前辈的心血,爹,我可听说了,孔家是肯定参加廷论的”。 “哼,孔家?经过上一次税制改革孔家早就散了”,叶良辅重重的吐了口气。 “那本来就是朝廷做的不对,孔家有圣人庇佑,凭什么要孔家也要纳税,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孔家就位置超然,哪朝哪代想坐稳这个天下,不都得对孔家毕恭毕敬吗”? “放肆”!叶良辅忽然一个大嘴巴子刮过去,把正侃侃而谈的叶志辉抽懵了,叶良辅站起来指着叶志辉痛骂:“大逆不道,这话是你改说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妄议朝政?孔家有圣人庇佑?孔家是蠢货,以为自己真的位置超然,所以持着祖先的荫德横行无忌,行事霸道,这已经是触犯了朝廷的利益,真以为当今陛下不敢收拾他们?我们叶家能传到今天你真以为靠的是读书传家?蠢猪,自以为是,没点经历就大放厥词,我们叶家能传到今天靠的是明事理和忠心,你连陛下为什么改革的原因都不清楚还敢去参加廷论,要抨击科举改革?就你这样的,纯粹就是被人拉去做挡箭牌的”。 叶志辉还想辩驳,一个身影自屏风后面转出来,脸色红润,白须飘飘,颇有一番仙风道骨,叶良辅见到此人,赶紧上前去扶着,恭敬地说:“爹,您来了?是不是吵着你了”? 叶志辉刚想告状,叶景云摆摆手说:“刚才你们的争吵我都听到了,孙儿,这事你的确错了,你爹说的对,我们叶家靠的是明事理和忠心,爷爷不知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还是被别人蛊惑,孔家不过是顶着孔子的帽子才有今日殊荣。而当今陛下推行的是人人平等,所以税制改革,无论是皇家还是藩王都必须遵守国法,陛下能带头这么做,孔家凭什么不能纳税?他们就高人一等?若说他们地位超然,那他们的行为与孔家老祖宗宣扬的仁爱可是背道而驰,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 “听到没,还不去一边反省去”。叶良辅扶着叶景云坐下,回头看到叶志辉不服气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你那芝麻绿豆的官威也别在家里摆谱了,志辉尚年幼,没有多少经历,很多事情都不懂,你就把道理讲清楚给他听,吵吵闹闹像什么”,叶景云一瞪眼,叶良辅立刻低下头,叶景云摸着胡须说:“志辉,读书是明事理,你要懂得判断是非。我且问你,陛下这么些年的施政是不是有益百姓?京城是不是越来越繁华?这么些年大明朝经历了不少天灾,换做以往那可是要死不少人的,易子而食的事情都会发生,但你现在还有听过见过这些事吗?眼界要开阔些,要有自己的逐渐,不要人云亦云。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爷爷活了这么些年,真正做到的也就只有先帝爷和当今陛下,他们是真正的把自己放在了最轻的位置,所思所想所为都是为了百姓、为了社稷,当今陛下正是少年,你可曾见他嬉戏荒废朝政?刘健、李东阳的声望够好吧,你们可曾听他们批判过当今陛下?你好好想一想爷爷说的对不对,做事别冲动,多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