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姜东宁的同意后,姜晓阳整理下衣服,朝着门口走去,潜伏在姜府的军情七处密探跟上来,密探轻声说:“等会官府会以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名义抓捕你,你配合好”。 姜晓阳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问:“那我的母亲和妻女呢”? 密探亦步亦趋:“抓捕你之后,会以搜寻证据去偏院那边,会要求协助办案为由接走她们,你放心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知道你有没心情留下来看姜家倒台的好戏”? 姜家倒台?姜晓阳嘴角苦笑,走到门口时,姜晓阳下意识转身抬头看向挂在正门口的姜府牌匾,这个家给了他很多的回忆,但大多是苦涩不堪的回忆,打小自己就不能从正门进入,也不能去正堂。 到了学习的年纪,三位兄长请了先生教授,而自己只能缩在门外玩泥巴,若不是母亲跪求姜东宁,自己怕是没有学习的机会。 同为兄弟,自己吃的穿的只是比仆人好上一些,仅仅是好一些而已,比起自己的三位兄长是云泥之别。三位兄长从小也欺负自己,每当自己找母亲哭诉时,母亲会一言不发紧紧抱住自己,对了,那时候还没有偏院可以住,住的是厨房旁边小小的茅草屋,偏院还是自己长大后展示了经商才能,为姜家赚来大笔财富,姜东宁才特意赏赐的。 这一切只因为自己是庶子,而母亲是个仆人,因为貌美被姜东宁纳为妾室。自己长大后也只能娶同为庶女的妻子,自己的女儿一出生也是庶孽身份,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密探提醒姜晓阳:“好了,别感慨了,就算你不归顺朝廷也挡不住姜家倒台,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姜晓阳叹息一声,想起母亲受的苦,姜晓阳心里默念:这是你们姜家欠我母亲和我的,现在把一切归还给你们。 姜晓阳转身看到外头整齐列队持枪的明朝士兵,心头一紧,拱手问:“请问官爷为何围住我家府上”? 没有一个士兵回答他,姜晓阳讨了个无趣,正想转身回府时,密探扯了下他的衣角,姜晓阳疑惑的看着密探,密探冲着左边街道的方向扬了扬头,姜晓阳凝目一看,周建平骑马而来,两边是小跑跟上来的士兵,威风凛凛。 周建平下马之后,看向姜晓阳,眼神凌厉:“你是姜家的人”? 姜晓阳拱手说:“是的,姜府庶子姜晓阳”。 周建平眉头一皱,手一挥,立刻出来四个士兵跑上去抓住姜晓阳和密探,说:“抓的就是你,囤积粮食,哄抬粮价,造成汉城百姓无粮可吃,拿下”。 姜晓阳用力挣扎了一会,周建平走过他身边轻声说:“随意演演就行了,干吗还这么用心,想拿奖励吗”?而后周建平大手一挥,士兵冲开姜府大门,周建平大踏步的走进去,闹哄哄的声音惊动了姜东宁,姜东宁走出来一看,发现姜晓阳已被五花大绑。 姜东宁看到此情形,已经大约知晓明朝官府已经知道姜家囤积粮食的事情,士兵持枪指着姜东宁,在寒冷的冬天,姜东宁的脑门都渗出了细汗,他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着周建平冷声说:“我们姜家上下一向奉公守法,不知道大人此举是何意思”? 周建平在姜东宁身旁踱步,“不知道什么意思?那我就说说你们姜家在汉城东面的汉城郡,以及京畿道的永平郡、加平郡、涟川郡、高阳郡、坡州郡及交河郡等这些地方姜家农地、粮仓、店铺藏匿囤积了不少的粮食,总计怕是不止二百万石,而现如今汉城府到处缺粮,也不见你们拿出来贩卖,请问作何解释”? 饶是姜东宁久经官场,也被周建平吓得心慌不已,他没想到明朝官府已经把他藏匿粮食的地点都查的一清二楚。心思急转之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姜晓阳面前,紧紧抓住姜晓阳的肩膀,冲着他眨着眼睛说:“晓阳,发生什么事了”。 姜晓阳瞬间从姜东宁的眼神里体会到了让自己扛起罪责的意思,他看着姜东宁好久,都不记得回话,姜东宁身后的姜志学也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到了现在想要平息事件似乎不大可能。 见姜晓阳还怔在那里,他急忙开口说:“四弟,你瞒着父亲瞒着家族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又冲着周建平拱手说:“这位大人,我家四弟是负责打理家族买卖事宜,不知道是不是我四弟鬼迷心窍犯下错误,请大人明查”。这是赤裸裸的要把姜晓阳推出去顶罪了。 周建平意味深长的和姜晓阳对视了一眼,周建平眼神的意思很明了:看吧,这就是姜家,有好处没你什么事,坏事倒是让你背锅。周建平盯着姜晓阳说:“我们现在奉命要查抄证据,请你带我去你住处”,最后的“住处”两字,周建平是加重了语气,他相信姜晓阳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姜府偏院,姜晓阳的妻子姜林氏正急的团团转,按照夫君的吩咐,一大早她就要带着婆婆和女儿前往明朝官府,递上信物。可现在姜家都被明朝士兵围住了,她根本出不去。她又不了解情况,不甘贸贸然拿出信物,只得不断在小小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不时抬头看向院门。 眼看就要到巳时,姜林氏再三思索后决定,若是再等半个时辰姜府还被围,她就拿出信物给士兵请求离开姜府。等她下定决心的时候,院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姜林氏心惊之下,回到里屋把女儿紧紧抱住,惊恐的看向院门。 看到大批士兵冲入院里,看服饰不像是朝鲜士兵,等到夫君姜晓阳被五花大绑推入院子的时候,女儿突然哇的大哭起来,想挣扎开母亲的手,奔向父亲那里。姜林氏死死的抱住女儿,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直到姜晓阳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才稍微镇定。 听到院子里的嘈杂声响,姜晓阳的母亲从里屋走出来,姜晓阳苦笑说:“你们可真把我害惨了”,不同的人听到了自有不同的反应,姜东宁以为姜晓阳是在怪罪他把罪责让他一个人扛,脸色闪过一丝愧疚;周建平则是以为姜晓阳怪他在亲人面前出丑,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考虑到这里太多人,周建平不想节外生枝,大手一挥说:“把他们都带回去审查,小胡,你带人去搜寻物证”。 折腾了一个上午,军情七处的人拉着一大堆东西离开了姜府。姜东宁铁青着脸,现在他考虑是如何善后的问题,昨天他特意去找了闵家的家主闵秋生,闵秋生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等到姜东宁割下一片肉才同意合作。闵秋生立刻叫来闵鸿列,让他筹措了三十万两白银交给了姜东宁。 闵家怎么样不在姜东宁的考虑范围之内,现在他更担心的是那批囤积的粮食,搞不好会砸在自己手上。姜家三兄弟看到父亲黑着脸一言不发,也不敢去触怒他,三个人坐在下首无精打采的喝着茶。 姜晓阳一家被带到明朝府衙后,周建平就让让人松了绑,当着姜晓阳家人的面亲自给姜晓阳道歉:“姜兄,事情紧急,所以来不及通知你,只得出此下策,望姜兄谅解”。 姜晓阳母亲看到明朝的官员竟然给姜晓阳道歉,一脸狐疑的看着姜晓阳,只有姜林氏知道些内情,脸上倒是平静。姜晓阳弯腰抱起女儿,对周建平笑着说:“周大人,客气了。我初初还以为你们翻脸呢。现在结果挺好,我家人都出来了”。 周建平笑眯眯的说:“姜兄一家暂时在此住下,等到我们的粮船返回金州卫时,你们再一起走,我们在宁波府安排了一个地方给姜兄,相信你们会喜欢那里的,在那里住个一年半载的,再出来为朝廷办事。哦,对了,闵兄也在宁波府,你们两个的房子挨着”。 说到闵鸿列,姜晓阳担忧的问:“闵兄现在怎么样了”? 周建平说:“他没事,昨天他按照闵秋生的吩咐抵押了一批家产,筹措了三十万两交给姜东宁,估摸着现在闵家也得到消息了吧,闵兄要晚一些才能来,你放心。我们做事还是讲信誉的”。 周建平走后,姜晓阳母亲盯着姜晓阳,脸色颇为不自然,她再笨也从刚才的对话里听出了一些事情,大概明白儿子和明朝官府的人合作坑了姜府。姜晓阳来到母亲面前跪了下去:“请母亲原谅,儿子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母亲,你很清楚我们母子以前是怎么活过来的,而且朝鲜的庶孽禁锢法把您的子孙后代永生永世都框死了,儿子不想这样,儿子不希望小君的身份是庶孽,所以儿子才....” 庶孽禁锢法?姜晓阳的母亲一阵恍惚,她承认庶子这个身份给了儿子一生的痛苦,打小儿子就没有因为姜东宁的儿子身份而享受到什么,有的只是姜家主妇一家的刁难,她叹了口气说:“娘不怪你,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娘自然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