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寨,大帐内。 霍峻与蒋济悠闲对弈,二人被观棋的文武簇拥。观棋的众人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双龙,不时窃窃私语,讨论着棋局形势。 见蒋济持子而吟,霍峻笑道:“何如?” 思考少许,蒋济落子于棋上,说道:“都督,棋艺进展神速,令济难以招架。” “嘿嘿!” 霍峻笑了笑,说道:“多亏敬文闲暇指点!” 蒋济抬头看向观战的薛综,笑道:“都督棋艺不精,屡败于我。今能制我棋路,原是敬文事前指点。” 薛综故作无辜,说道:“都督资质过人,综仅轻轻点拨一二。” 下围棋算是军中为数不多可打发时间的游戏,不仅霍峻会玩,军中文武都有些。而蒋济作为参谋,事务不多时,常会研究棋谱,算是军中棋艺最强者。 但直到薛综随军,蒋济屡次被薛综击败,其棋艺第一的位置让贤。霍峻曾问薛综为何能屡败蒋济,而薛综则将蒋济下棋套路告诉与霍峻。霍峻知蒋济棋招缺点,这才能压制住。 “输了!” 蒋济看着棋盘上的形势,无奈说道:“今招被破,胜负已分,都督赢了!” “哈哈!” 霍峻挑了挑眉,得意说道:“子通终败孤手矣!” 蒋济也不气馁,说道:“招数被破,皆因某棋艺不精。容我多思几日,必有反制之法。” 说着,蒋济看向薛综,邀约道:“届时当向敬文讨教一二。” “不胜荣幸!”薛综含笑应道。 趁着空闲之机,丁奉问道:“都督,魏军遣人搦战,今可击否?” 霍峻让人收拾棋局,问道:“可有魏将来降?” “未有!”丁奉答道。 霍峻沉吟少许,问道:“魏军可有其他动作?” 俞韶说道:“魏军遣人渡泗水,转至大汶水,欲引汶水之粮以济大军。然霍嬴郡已向汶水用兵,今下汶阳、巨平、成县等汶上诸城,故贼多半难从汶水获粮。” 泰山郡有两条重要的河流,一条是泗水、一条是汶水,二水之间有山脉丘陵相隔。之前霍峻从临朐入泰山郡,本可以从汶水直入兖州。但考虑到补给问题,转而至泗水行军,以求打通泗水上下流域。 霍峻虽转到泗水行军,不代表他不在意汶水。为了荡平汶水诸城,专设嬴郡太守,由霍攸之出任。 霍峻与王凌对峙数月,霍攸之趁机率本部兵马经营汶水诸城,先说攻破郡治奉高,又破梁甫、博县、汶阳等城。在霍峻移师下游时,霍攸之已将战线推至汶水下游的济北郡中。 当下如果有汉魏两军的分布图,汶水被霍攸之控制,泗水下游被霍峻截断,对岸有霍笃驻守。王凌除了向周围征粮外,其粮道已被截断。 “不急!” 霍峻算了下时间,说道:“仅在未来几日之间,必有敌将来降。” “都督~” 未待蒋济开口说话,侍从便脚步匆匆入帐,说道:“禀大司马,魏将文钦率部曲至军前求降。” 霍峻望着众将,笑道:“如孤言尔!” “来人,带文钦入帐,孤有话欲问。”霍峻吩咐说道。 “诺!” 丁奉好奇问道:“都督何以料定必有敌将来降?” 霍峻从榻上起身,解释说道:“王凌帐下兵马虽众,但人心不一。今远道而来,聚于帐下,唯求速战。如遇断粮,人心必定涣散。今有魏将来降,或可见魏卒无死斗之心。” 曹魏为了支持王凌,可以说是征调了大量兵马,力求击退霍峻。兵马多起来,对汉军的压力虽是骤增,但对自身也有弊端。如粮草消耗增大,且因多是豪强兵马,人心难齐。 看透这点,霍峻才敢断言魏军在陷入粮草匮乏后,必然会有敌将来降。今文钦率部曲来降,算是验证了霍峻的猜测。 至于为何说有敌将来降,则为用兵之机。 其原因在于一般情况下,如果将领不会轻易投降,除非军队面临山穷水尽的局势,且一旦出现投降情况,则代表人心已是离散,不会出现困兽之斗的情况。 毕竟困兽之斗所爆发出的求生欲望非常恐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都有利用置死地而后生的战术思想。 得闻霍峻前后所思内容,帐中众人赞叹不已。 周鲂拍膝而叹,说道:“明公思虑之周全,非鲂所能及。王凌纵有才略,但亦深陷明公之彀。” 自从跟着霍峻征战起,周鲂发现打仗原来是这么简单。在交战前夕,霍峻便已将许多胜负因素考虑进去,为己方打下取胜的基石。两军交战反而更像是走流程,而非关键之所在。 霍峻负手踱步,说道:“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无算之战,胜负不明,是为兵家之大忌。庙算多者,临战之时,胜负已分。” “望诸君谨记,临阵庙算方为取胜之根本!” “诺!”众人应道。 不深明兵事者,大多以为胜负是通过两军面对面厮杀而分出,但殊不知两军交手前的布置才是关键。 以戚继光而言,他个人反对将取胜希望放在野战上,因为战争的意外性太多了。在战争前的庙算实际上非常关键,因为提高自己取胜的希望,降低战争失败的风险, 临阵庙算之事,霍峻从将兵之初,便时刻谨记。不论是皖水破联军,亦或是千里取京口,霍峻在战前都会减少自己失败的风险,而不会轻易去赌。 “大司马,文钦已至帐外。”侍从说道。 “宣!” 少顷,文钦趋步入帐,小心翼翼说道:“降将文钦拜见江陵公!” 霍峻上下打量身形魁梧的文钦,问道:“将军勇略,名著两军。今何以归降大汉,而不为魏国效力?” 闻言,文钦面露怨色,如实说道:“令狐浚与王凌为舅甥之亲,我因与令狐浚有间隙,故王凌多有苛刻待我。我所立战功,王凌贪墨不报;营中军粮,令狐浚多有克扣。亲亲而疏贤,我岂能为其效力?” 说着,文钦作揖而拜,恭敬说道:“明公神武伟略,威震寰宇,钦深仰明公之名,故来投奔明公。唯望明公宽宏大度,免文钦过往之罪。” 自桃城兵败后,文钦虽对王凌、令狐浚怨恨,但不至于说立马降汉。其今之所以降汉,更是见到魏营粮草不济,以及听闻河北动荡的消息。 在见不到胜利的希望下,加上与令狐浚的矛盾日益尖锐,文钦在左右的劝说下,决意降汉。今日文钦以出营搦战为借口,直接将本部兵马拉到汉营前投降。 霍峻语气热情,说道:“将军骁勇善战,孤日夜思求。今来归降,喜不自禁,岂会怪罪将军!” 说话间,霍峻请文钦坐下,问道:“将军既来归降,不知能否为孤细言魏军内情!” 见霍峻语气温和,文钦心中稍安,说道:“实不相瞒明公,魏军粮草将断。王凌为省粮辎,已减粮草配给,今各部怨声渐起。加之河北骚动不宁,军中诸将多有知晓,众人无不心忧。” 顿了顿,文钦为表忠心,拱手说道:“明公如欲破贼,钦愿为先锋。” 霍峻沉吟少许,问道:“今魏军各部虚实如何?” 文钦考虑些许,答道:“明公,魏军精锐在王凌、牵招、令狐浚、毌丘俭等将帐下,兵马约有三万,余者数万人尽为老弱。明公如能破诸其精锐,其老弱诸部不战自溃矣!” “善!” 霍峻又问了些重要军情,则让文钦先退下休息。 待文钦退下后,霍峻问道:“子通以为如何?” 蒋济捋须而吟,说道:“观其言语、神情非是诈降,都督若是担忧,可稍等几日,看是否有他将来降。如文钦之语不假,破贼之时已至!” 霍峻蹙眉微思,问道:“文钦本部有多少兵马?” “其数有三千余人,多是骁勇之士。”侍从答道。 霍峻心怀思绪,起身踱步,说道:“分发兵甲与文钦所部,令其后日清晨出营搦战,公礼率五千步骑随后。如贼先击文钦本部,公礼需待文钦力竭时支援。” “诺!”俞韶应道。 “那大军呢?”蒋济问道。 霍峻微眯双眼,说道:“全军备战,听孤军令,能否破敌尽在当下!” “诺!” 众将面露喜色,纷纷拱手领命说道。 待众将退下,蒋济心怀疑虑,问道:“都督令文钦先战,莫非欲试其真假如何?” 霍峻摇了摇头,笑道:“文钦归降,孤将信将疑。今用其出营搦战是欲以其为饵,诱魏军出战。如据其所言未假,王凌、令狐浚当深恨文钦。让文钦、公礼先战,是为耗敌之精力。” 蒋济迟疑少许,担忧说道:“我军大营仅兵四万,为防万一之事,是否让伯充将军渡河助阵?” “不必了!” 霍峻自信满满说道:“王凌帐下兵马虽有五六万之数,但多半为无用之卒,孤凭四万精兵足以破贼。如有渡河败逃者,可让孤兄擒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