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房子有着落了,不过人家只出二百四十五万,多一分人家也不干。”办公室里,郭锦城冲着对面的乔木言说。 乔木言正在文件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闻言,笔尖骤然顿住。 二百四十五万? 以现在的市场价,这价真的是太亏了。 不过,乔木言也就愣怔了那么一两秒钟的事儿,很快就点头应允:“好。” “你还真同意啊?”郭锦城眼睛都瞪圆了,可一看对面那位的脸上毫无更改的意思,又惋惜又不自禁的低喃着这其中的亏损:“就这价,你亏得可不止三四十万啊?要不你再想想?” 就这个价把房子卖出去,到底亏了多少,乔木言心里有数。 他也想再等等,他也想卖个称心的价格,可医院根本不给他时间去等去想。 你不给钱,医院就不给做检查做手术。不论是心脏还是胃,父亲的病情都容不得他去犹犹豫豫左思右想。 所以,明明知道亏了太多,但他也只能认了。谁让他急需用钱呢。 乔木言父亲生病的事儿,郭锦城是清楚的,也清楚乔木言眼下急需用钱。即便对乔家的情况一清二楚,郭锦城还是不愿意看到好友因此损失如此之大。 于是,郭锦城说:“要不房子的事儿再等等,至于叔叔看病的钱,我再拿出些来先应应急,你看怎样?” 乔木言把文件合上,把笔帽盖好在,这才抬眸去看好友。他嘴角一歪,唇边露出一抹淡然笑意,最后却摇了摇头。 不是他乔木言不愿意承好友这份雪中送炭的情,更不是他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父亲刚进医院,乔木言心里就有了一本账。 经过检查,父亲胃上的病确定是胃癌,可喜的是是良性的。至于心脏方面的,因为耽搁了不少时间,有了些别的并发症,情况有了些严重。 不管是胃癌是良性的,还是心脏出现了额外的并发症。一句话,要想把病看好,要想平安出院,费用大概要一百万左右。 光医院里就要花费那么些,出院后的一些修养和护理呢?不需要钱吗? 还有就是,父亲出院后总不能让老两口回老家吧?真要那样,他乔木言能安心吗? 不回老家,那就只能留在云海市。留下来后,吃的、穿的、住的……那那都是钱。 他也不想卖房,那是他答应给靳楠遮风挡雨的小港湾。所以,当郭锦城第一次伸手相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接住了好友递过来的十万块。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十万块,只是杯水车薪。 郭锦城也不是有钱的主儿,情况跟他也差不到哪去,就算郭锦城肯倾囊相助,拿出来的也不过二三十万。 二三十万……唉,真的是远远不够啊。 母亲曾提过,想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被他一口否定。 老家山元市,说起来也只是个三四线小城市,房价本就不高,况且他们家那房子少说也快二十年了,就算卖个好价钱,那又能卖几个钱? 更重要的是,乔木言心里明白,父母老了,对他们来说那房子不再单纯的只是房子,而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安全感。 他不想让父母觉得,自己老了,却居无定所。 因此,思来想去除了卖掉他名下的这所房子,再别无他法。 郭锦城见好友心意已决,知道劝也无益,除了替好友惋惜外,别的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 乔木言干脆利落的也没再讨价还价,对方也是诚心想买的,再加上中介里也有郭锦城相熟的人,所以第二天乔木言就跟对方签了合同。 对方先给了一半儿的定金,答应十天后将另一半儿补齐。乔木言也承诺,房款结清后五天将从房子里搬出。 因此,房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乔木言拿到定金后,一下班就去了医院,第一时间将医院的费用补齐,跟主治医生沟通后,手术定在了三天后。 乔木言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走进医院的一系列动作,都被一个尾随其后的人看了个真真切切。 这个尾随乔木言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单妩。 乔木言停好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单妩正提着一份粥往住院部走。她无意的一个转眸,正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乔木言,急匆匆的医院大厅里走。 单妩好奇了,心想着,能让乔木言如此紧张的,除了靳楠好像也没别的人了呀。 靳楠病了?进医院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一个多小时前她刚跟靳楠通了电话,也没听出她那儿那儿不好啊。 那乔木言这个着急忙慌的,又为哪般呢? 单妩挑眉扬颌,正要张口喊。 突然想起,前两天她教唆靳楠把乔木言当备胎的情景,一想到这些,她自己都觉得叫不出口了。 嘴上叫不出来,可心里的好奇劲儿却是一点没下降。 乔木言的行迹实在可疑,她得跟过去看看才行,万一让她来个捉奸现场,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乔木言还有什么脸面缠着靳楠不放。 于是乎,单妩几乎没有犹豫,见乔木言进了医院大厅,她立马就跟了上去。 乔木言排队缴费,她就躲在一边等着; 乔木言去化验科拿父亲的化验报告,她就在后面看着; 乔木言去住院部,她就跟到住院部; 乔木言找主治医生沟通,她就趴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听墙角。 最后,乔木言去了父亲的病房,她刚想跟进去,就见乔木言跟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吓得她忙里忙慌的躲到一边去。 瞅着乔木言没发现到她,又见他们往楼层的休息区走去,她低着头赶紧跟了上去。 “你说钱都交齐了,一下子,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乔母张梅没有东拉西扯,单刀直入直奔话题。 乔木言沉默着,没接茬。 乔木言不说话,可乔母不死心,又问:“找同事借的?” “不是。”这理由被乔木言一口否定,接着他又说:“钱的事儿您就别曹心了,你就安心的把我爸照顾好就行了。” 一听这话,张梅急了,低声吼着:“我能不曹心吗?这么多钱,你说不让我曹心,我就不曹心了?你越不跟我说实话,我这心里就越不踏实。” 乔木言又不说话了,继续沉默,气的张梅真想捶他几下。 儿子不肯说实话,张梅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是找同事借的,亲戚邻居们也都不在这边,那这钱…… 张梅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眼睛一转,眼神直逼儿子的脸庞,死死盯了有十来秒钟,最后,声色沉闷且目光忧虑的问:“小言,你不会……是……借的高利贷吧?” 乔木言是真没想到,母亲会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他都要忍不住想笑了。 “妈,您别胡思乱想了行吗?你就放心吧,这钱绝对是正路来的。” “我放什么心啊?我放心?”张梅也懒得跟儿子周旋了,直接问:“你不说实话是吧?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了。我现在就回病房,把你爸叫醒,我们立马回老家。至于你爸的病,也用不着你曹心了。” 关于卖房子的事儿,乔木言没想过要一瞒到底。他没想着要瞒着父母,也没想过要瞒着…… 卖房子是他独断专行,一人决定的。 这不是个小事儿,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才能让父母心里好受;也还没有想好怎样的说词,才能让靳楠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不是累赘。 他不是不想说,他只是想过两天,等把心里的草稿打好了,再向他们一一陈述。 可是眼下,母亲却步步紧逼。 母亲一向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他要是再不如实相告,母亲可能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带父亲离开。 实在没了办法,乔木言只能实话实说:“我把……云海市的房子给卖了。” “什么?”张梅的音量骤然拔高,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张梅也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对那些向自己行注目礼的人们,讪讪一笑,脚步一动,背过了身。 周遭的一切,很快又恢复如常。 张梅这才压低了嗓音继续问:“你把房子卖了,你以后怎么般?这事儿……” 她想问,这事儿靳楠知不知道,可话到嘴边,她却又问不出来了。 老头子住进这医院也有三天了,作为儿子的未婚妻,靳楠却一次也没来过。 开始的时候忙检查忙住院,她也没顾得上问,等有时间想问的时候,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虽说她见这个未来儿媳妇的次数不多,但从儿子的描述中,从几次的接触中,她敢打包票,靳楠这孩子是个懂事的。 她想,这孩子之所以没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不知情。 为什么不知情? 肯定是儿子没有如实相告。 儿子为什么没有如实相告? ……她不知道。 其实张梅这人,心里一旦有了疑惑就想着一探到底。她几次想张口欲言,想找儿子问个究竟,可一看到儿子这几天,既要忙工作又要忙医院,就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她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