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黑眸沉沉,面庞没什么表情:“房子我暂时是不会换的。” 她手机里传来游戏结束的声音,裴歌一把扔掉手机,抬头望着他,皱眉:“为什么不换?” 没等他开口,裴歌便嘲道:“江雁声,你不会真的很缺钱吧。” 在裴歌的认知里,他可能不富裕,但绝对不缺钱。 养活自己,让自己的生活质量提高一点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男人却反问她:“我为什么要换房子?” 裴歌往沙发靠背上倚去,美眸环顾了两圈这个地方,目光照旧带着打量,后面眉心的褶皱慢慢加深,她啧啧道:“我呆不惯这种地方。” “那正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他淡淡道。 闻言,裴歌眉头挑起,她从沙发里跳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歪着脑袋:“哦,那不行呢。” 冬天的夜晚来的快,天色黑的早,这会儿外头已经漆黑一片了。 老旧小区不太隔音,能听到各种厨房炒菜声、小孩打闹声和狗吠声,倒是挺有烟火气息。 江雁声身体站得笔挺,低头睨着她的脸,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攥成拳头。 而裴歌丝毫不在意他脸上的态度。 只听男人冷冷地问她:“我就想知道,裴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裴歌眨了眨眼,她笑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她转身,对着因为玩游戏而冰冷僵硬的手指吹了吹气,轻描淡写地问:“顾风眠跟你什么关系?” “就是你想得那种关系。”他抿唇。 “我想的?” “嗯。” 闻言,裴歌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她笑道:“我就只以为你们是狼狈为奸。” 她看见他眉头拧了下,裴歌继续说:“她叫你雁声……哥,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要叫哥?是觉得这样更刺激一点么?” 如果是床上,叫他哥的话……裴歌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她得叫他弟弟才行。 江雁声懒得理她,转身回房间拿了自己的外套出来,他说:“不早了,我送裴小姐回家吧。” 裴歌眸色一暗,有些不高兴:“我今晚要在这里睡。” 江雁声说:“这里没多的地方给你睡觉。” 说着,她笑:“没事啊,有张床就够了。” 男子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倨傲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那架势,那目光恨不得变成一支利箭,将她整个人刺穿。 裴歌现在不怕他了。 能够肆无忌惮地和他对视着,但不能太久。 她又说:“你和我一起睡,我不嫌弃你,但是你洗澡的时候要把自己洗干净点,否则我怕摸起来没有手感,更怕脏……” “裴歌。” 江雁声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裴歌望着他,表情慵懒又漫不经心,“嗯?” “你恶不恶心?”他狠狠地道。 “恶心?”裴歌啧了声,长睫眨了眨,说:“可能是有点吧,这种事情拿在嘴上说的确是有些恶心,但真的做起来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江雁声望着她:“你让我觉得裴大小姐你很廉价。” 就算他这么说裴歌也不生气,她毫不在意:“哦,可是我很贵诶。” 她慢慢地迈着步子两步走到他跟前,手指往上抬,在她的指尖忽地要触碰到他刚毅的下颌线时,江雁声往后一退。 裴歌成功地扑了个空。 但是没关系,她没摸到他的下颌但她揪住了他的衬衫纽扣。 她想起方才他穿着这衣服在厨房里做饭的场景,兴许是习惯了,切菜炒菜时也没有围围裙,只将两手的袖子挽了起来。 但就这样,他身上也并没有弄脏,除了有一股油烟味。 穿着衬衣做饭的男人,一定程度上比穿着家居服戴着围裙做饭的男人要更加迷人。 毕竟前者的归属应该是高档气派的会议桌而不是厨房。 裴歌忽地想到了在多伦多,静安的公寓里,那个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的男人。 果然人年轻的时候都是有滤镜的,现在多年过去,裴歌心里的滤镜破了。 原来曾经疯狂想要得到的男人,就算一直没得到,经年过去再回想,也不过如此。 她食指和大拇指扣着他的衬衫纽扣,因着他比她高出一大截,而此刻裴歌又穿的是他的棉拖鞋,两人身高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裴歌微微踮起脚尖,薄薄的气息均匀地吐在他锁骨的地方,她说:“乡巴佬,不是人人都能得到我的关注。” 喜欢她的男人可多了去了,个个都有钱,但她拒绝的人也有一大堆。 江雁声一把攥住她的手,沉下脸来:“所以你想说这是我的荣幸么?” “嗯哼。”她挣了挣,没挣脱掉。 又过了接近一分钟,手腕有些痛,她怒瞪着他:“江雁声,你放肆!” 他一把撤掉手上的力道,眸色冰冷,语气亦是:“这份荣幸裴小姐还是给别人吧。” 裴歌冷笑:“我偏不,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刚开始他是她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而如今么…… 这客厅实在是冷,裴歌坐不住,她捡起手机去他的卧室了。 江雁声还真的拿她没办法。 后来她要去洗澡,就那么大喇喇的,浴室门都没关紧。 江雁声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本来不想理,装作没看见,但后来还是忍不住大步走近,长手一伸将门给扯了过来。 房门嘭地一声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浴室里响起女人不满的抱怨声:“乡巴佬,你们家浴室的热水器冷死了,妈的!” 快速洗完,裴歌照旧穿着他的衬衫。 这次她没有心思再到他面前周旋,因为冷的。 要不是她赶去多伦多又匆匆忙忙地回来,回家的话她爸肯定会担心地问个不停,否则她也不会在这里将就着。 不过这个理由不太能说服人,裴歌觉得自己要是不敢回家大可以去住酒店。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她虽然知道但就是不点明。 她钻进被窝里,眼神愈发的幽怨。 这地方她再多住几天真的会被熬死。 她一个人睡,就一床被子,半夜被冷醒。 开灯出来找水喝,客厅里的灯没开,她借着卧室的灯光摸黑到餐桌边倒水。 寒冬腊月,大晚上的,他家里连个热水壶都没有。 一口喝进嘴里,流过喉管,冷的她牙齿都在打颤。 妈的,她怎么知道这男人都是怎么过来的? 勉强喝了两口,裴歌往回走。 路过沙发,隐隐约约看到上头躺着一个人。 江雁声长手长脚,那张沙发和他的体型完全不匹配,腿支出来了一半,姿势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她瞥过,咬着牙抱着手臂回床上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着受这份罪。 后来迷迷糊糊间有什么滚烫的玩意儿塞到她怀中,裴歌被惊醒,睁开眼。 面前黑漆漆的有个人影,她眨了眨眼睛,察觉到是江雁声,又重新闭上眼睛。 被他塞进来一个热水袋,被窝里瞬间暖和了不少,裴歌眉头舒展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醒的早,才七点,外面天色刚亮。 她裹着衣服出去,刚好遇到开门进来的他。 两人四目相对,他身上穿着短袖运动服,额头布着一层薄汗,眼神漆黑,手里还拎着早餐。 裴歌见他这样,更加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问:“你干什么去了?” 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她都已经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了。 他也不看她,将早餐放到餐桌上,裴歌走过去拉开袋子一看,皱眉:“你怎么就只买了一份?” 江雁声从浴室里出来,听到她这么问,他漠漠道:“我以为你不会醒。” “嗯,本来是不会的,但你那床真的太冷了。”她说。 说着,裴歌指尖点点桌面,“既然只有一份早餐,要么你就再下去买一份,要么你就饿肚子吧。” 她转身进了浴室。 没过几分钟,浴室里传来裴歌抓狂般的尖叫,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江雁声!” 男人眸色闪了闪,抿着唇走进浴室。 只见裴歌红着眼睛盯着他,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她脸色看起来有些崩溃,语气咬牙切齿:“你这个破地方的热水器真的绝了,不是要冷死我就是要烫死我!” 水龙头还开着,江雁声侧眸看去,已经盛了半缸的水冒着热气,不一会儿,本来就不大的浴室一阵氤氲。 他拧着眉伸手将水龙头关了。 裴歌脸上还有水珠,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透明珠子,也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她抿了抿唇,见他关水,鼻头一酸,问:“你干什么?” 江雁声说:“裴小姐这么开着,浪费水。” 裴歌气着气着都要被气笑了。 这男人真的绝了。 她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瞥见嘴角那抹弧度,裴歌随手不知道抓起身边的什么东西就朝他扔过去。 “我真他妈是傻逼了才会在你这里住,什么破地方什么破男人,江雁声,你配吗?”她有些绝望。 他低头看着她,神色如常,甚至是有些冷漠,他说:“嗯,我不配,所以裴小姐现在要离开这里吗?” 裴歌冷冷地看他一眼,一把推开他,又不偏不倚,一脚踩在他鞋子上,还用力碾了两下。 随后利落地出了浴室。 没几分钟,江雁声走出浴室,只来得及捕捉到那个匆匆摔门而去的身影。 他盯着门的方向愣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去浴室洗漱,冲了个凉,回房间换衣服,然后慢慢地坐下吃早餐。 裴歌一气之下顶着清晨的寒风拦了一辆出租回家。 到家才也才七点半过。 还是莫姨来开的门,见她回来,莫姨脸上堆着笑,忙去拉裴歌的手:“歌儿,你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 裴歌看了她一眼,想笑一下,但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她跟莫姨说:“莫姨,你忙你的吧,我没睡好,现在上去睡一觉。” “好,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你醒了再说。” 路过餐厅,被正在里面吃早餐的裴其华叫住。 裴歌这时饶是脸色再难看也只能收起来,她掐了掐手心,转身慢吞吞地走进餐厅。 裴其华喝了一口粥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如常,不咸不淡的,他看了她一眼:“舍得回来了?” “哦。”她低头,扣着手指。 裴其华放下勺子,看着她略显狼狈的一身,尤其是头发还凌乱着,他眉头紧锁,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裴歌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没眼看,于是低着头,没说话。 “几点的飞机回来的?” 她大概算了算两地的时差,然后才说:“昨天下午的飞机。” 裴其华朝她身后看了眼,又问:“你的行李呢?” 裴歌一愣,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那乡巴佬的车子里,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茬给忘记了。 于是她说:“莫姨给我拿去放了。” “莫婷!”裴其华高声喊着莫姨的名字。 莫姨听见声音走进来,她笑着看着裴其华:“先生,您叫我。” 裴其华问她:“她行李你给她放哪儿了?” 这么快的时间里,他压根没有给裴歌贿赂人心的机会。 莫姨愣住,跟着就说:“歌儿没带行李回来啊。” 裴歌闭上眼睛,手指攥了攥。 裴其华摆摆手,示意莫姨出去。 只剩下他们两人,裴其华看向她,那表情高深莫测,好似在说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裴歌看他一眼,还没死心,她狡辩着:“我就过去几天,没带什么东西。” “还要争辩是吧?”裴其华手指在餐桌上扣了扣,他沉下脸,陈述:“多伦多这一周的飞机都停航了,你是去哪里坐的飞机?” “……” 裴歌整个人顿时泄下气来。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跟裴其华解释:“爸,我是去加拿大找静安了,只不过我在那边呆了一天不到就回来了。” “我知道。”裴其华点头。 她撇撇嘴,低头看着手指,小声咕哝着:“知道您还这么诈我。” “为什么不回家?”他问。 “这不是怕您担心么,问这问那的。” “所以现在这样爸爸就不问这问那吗?”他摇摇头。 裴其华叹了一口气,“所以为什么过去待了一天不到就回来了?你跟静安闹矛盾了?” 她摇摇头:“没有。” “那是……跟叶轻臣还没和好?”他试探性地问。 她又摇摇头:“也不是。” 裴其华笑道:“那是为什么?” 裴歌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跟裴其华说:“好吧爸,那我摊牌吧,静安她谈恋爱了,我不方便去打扰。” “你们是好闺蜜,她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没有。”裴其华表示不太信。 而裴歌点头认可他的说法,只是她说:“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觉得不好,加上那边太冷了,一直在下雪,我趁着天气还可以就提前回来了。” 裴其华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稍倾,他眉头微锁,“就这么简单?” “嗯。” 过了会儿,裴其华又试探性地问:“歌儿,你老实告诉爸爸,是不是过去找轻臣那小子的?” 裴歌抿唇,不说话。 裴其华眉头挑起,他问她:“现在是不是还喜欢他?” 这次她倒是没有什么犹豫,立马就否认:“没有。” 但她这行为看在裴其华的眼里,跟打断骨头连着筋没什么区别。 他思忖片刻,说:“我听说,最迟明年,轻臣要回临川发展了。” “嗯,听他说过。”裴歌点头。 “歌儿,你现在要是还喜欢他那爸爸不会干预你……” “爸——”裴歌看着他。 她有些不高兴:“爸,咱们裴家也不差,当年他妈那么不喜欢我,怎么如今您还将我和他凑一对……您是不是真的担心以后裴氏找不到人继承啊……” 裴其华笑笑,忙否认,“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说了。” 她说有些累,准备起身走了。 哪知道裴其华又叫住她,裴歌转过身望着他,就听裴其华问:“你回来这两天在哪里过的?” 指甲盖抵着手心,她说:“在江雁声那儿。” 闻言,裴其华眉头拧紧,他认真地看着裴歌:“为什么去雁声那里?” 裴歌想了想说:“那天下飞机是凌晨四点多,就叫他来接的,然后怕您担心,所以就去他家了。” 说着,她又补充了句:“您放心吧,没出什么事。” 裴其华摆摆手,“你出去吧。” 这天下午,江雁声开车将她的行李送过来。 她当时在二楼的露台上,看着底下院子,他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箱子,然后递给露丝,露丝对他点点头,拎着箱子往回走。 江雁声像是有感应似得转头朝露台的位置看来,裴歌一脸冷漠地将脑袋收了回来。 不多时,那辆车子径直驶出别墅大门,最后蜿蜒地消失在法国梧桐树影里。 …… 直到已经开学一个月,裴歌都没再找过江雁声。 只在某天,她跟林清一起去逛商场,她看上了一块手表,但导购有些烦,在耳边不厌其烦地吵她。 裴歌觉得有些不耐,抬头朝对面看去,恰好就看到了对面正陪着女人挑选项链的江雁声。 对面也是一家奢侈品店,里面的东西价格并不比这家表店便宜。 裴歌恍惚想起有一天上课时听到顾风眠说,江雁声现在有女朋友了。 官网:www.wanbe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