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颂狠狠地咬着后槽牙,还是他疏忽了。 以为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足够安全,但忘记了这东西本来就是个爱偷腥的,平常在部门里打压得厉害,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开始绝地反扑了。 对方的手机已经彻底是关机的状态。 杜颂黑进了对方的邮箱,果然看到发给裴其华的那封邮件,并且还是已读。 他愤恨地捶着桌子,「妈的!」 「雁声,裴其华已经看到了。」 男人唇抿得紧:「知道了。」 连续几十个小时的飞机,中途几乎没有休息过,他脸上已落满疲惫。 江雁声本来想听听裴歌的声音,这两天她都不曾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因为时差关系,两个人连信息都发得少。 他此刻却最想知道裴歌在干什么。 杜颂保险箱里的东西,足够让大厦倾颓,甚至足够让她立马跟他撕破脸。 刚开始不觉得什么,不过短短几分钟,心里的情绪开始发酵。 如果裴其华立马告诉裴歌,那她会怎么办? 会生气还是惊慌? 他刚准备她打电话,裴其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对方的声音听来有些暗哑,但好在还显得平和,常年混迹尔虞我诈的战场,心态就是自己最好的武器。 江雁声很清楚这一点。 好似往常聊天一样,裴其华平静地问他落地没有,然后让他来一趟半山别墅。 江雁声情绪更是不显山露水,他应了声。 挂掉电话,他给杜颂拨了一个:「我马上回一趟半山别墅,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杜颂点头。 江雁声给裴歌打了个电话,但她一直没接。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将电话拨到了半山别墅客厅。 是莫姨的声音。 「你好,哪位啊?」 「莫姨,歌儿呢?」男子嗓音哑得厉害,混着骄阳晒人的疲惫,通过电流声远远地传出去,低沉得像大提琴调。 莫姨听出他的声音,笑道:「是小江啊?歌儿今天好像去了一趟学校,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呢。」 「她几点出的门?」江雁声问。 那端思考了两秒钟,后不确定地道:「应该早上就出门了,你直接给她打电话吧。」 「……好。」 热烈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到他凌冽清晰的侧脸,下颌线条冷硬,薄唇抿紧。 明明是大热的天,但那双漆黑的眸却宛如凛冬过境,周身都被无尽的寒意给笼罩着。 他来不及去思考裴歌今日为什么早上就出门,为什么会离开大半天,在赶往半山别墅的途中,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办法。 但似乎种种都无法做到周全。 而与此同时,杜颂也没闲着。 杜颂在办公室里翻翻找找,大量的文件和纸张被他掀翻在地,灰色的地毯上白纸如同雪花一样飞舞落下。 本来裴其华病危住院就已经扰乱了本来的计划,现在丁疆启几乎已经快被人拿枪抵上了脑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雁声说的都没错,裴其华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他如今就算是发现了也打不了能翻身的仗。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裴其华最后若是兵行险招,跟他们鱼死网破,那这个后果他们也承担不起。 拿到裴氏易如反掌,可若裴其华这一茬没处理好,那那伙人将彻底逍遥法外。 他怕事情败露,怕裴其华最后来个釜底抽薪 将事情闹大。 做了这么多,隔了这么多年,他不想一切的布局和努力都在此刻功亏一篑。 低头间,杜颂将纸张狠狠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在抬眸时,眼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脸上冷漠肃杀,起身走到保险柜前,输了密码从里面拿出个东西,后沉默地拨了一个电话。 功成名就的企业家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站于人前、立与白日时,自己那些黑暗的过去暴露在阳光下。 二十来分钟的时间,江雁声赶到半山别墅。 和往常差不多,莫姨照旧笑盈盈地看着他,「小江,回来啦?」 江雁声朝莫姨点头:「莫姨。」 裴其华正在楼上书房里等他。 走廊上很安静,阳光从那头的窗户照进来,那一块地方闪着光。 他倏地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黄昏,他从裴其华书房里出来,裴歌当时懒散地靠在阑干上望着他,目光肆意,眼神却慵懒。 微微抬起的下巴,勾起的唇角彰显的是对他毫克客气的轻蔑跟嘲讽。 他克扣她所有的生活费,而她前一晚上因为要摆平事情,将身上的所有钱都给了一群混混。 她拿着身上剩下的钱带着林清去住最便宜的青年旅馆,那个晚上估计不太好过,她第二天很早就回家了。 那个黄昏,是她睡醒之后的状态。 就那么靠在那儿,背后是成片成片肆意灿烂的夕阳。 也是那天,他再一次激怒她,而她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 当时裴其华将这一幕看的分明,后来并未责罚她,但他却因此博得了裴其华的好感。 到了这种时候,眼前闪过的一幕幕全都是裴歌的样子。 好似走马观花地要将从前都在脑海中过一遍。 他推开那扇门,裴其华坐在椅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江雁声往正对面的墙上撇去,架子上是一盆郁郁葱葱的铁兰,墨绿的叶子间隐隐闪着光。 听闻开门声,裴其华拄着拐杖坐在椅子里转头朝他看来。 他表情如常,但浑浊的眼里带着审视和警惕,那眼神江雁声不陌生。 那是信任崩塌的前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戒备的开始。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书桌对面,又不动声色地敛住眸中所有情绪,将克制发挥到极致,嗓音淡淡的,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裴叔。」 裴其华示意了下书桌前的椅子:「坐。」 但他却未坐下,他皱眉看着裴其华苍白的脸色:「裴叔今天脸上的气色好像不如前几天,我叫医生过来一趟……」 「我没事。」他握紧拐杖,微微仰头,静默地盯着他。 江雁声唇角微勾,在他那目光中缓慢坐下,姿态自然又随意。 两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但都互相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裴其华是对他有所忌惮,他摸爬滚打多年,年轻的时候玩的就是心理战。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