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歌低着头不说话,长发遮住了她脸上大部分的表情。 他又把照片收回去了。 一个联系方式递到她面前。 「这是丁r,如果你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他们会安排,」杜颂说,「如果一周之后你都决定不打这个电话,他们会有其他的计划。」 她闭上眼睛,问:「我不打会怎样?」 「警方已经决定势必要将那伙人绳之以法。」他说。 那就是决定要牺牲人质了。 时间好似过得很慢,江上的风徐徐吹过来,带起远处的汽笛起航声。 两人各自都很沉默。 杜颂看着她已经平静下来的脸色,是比上次在葬礼上看到她时又瘦了很多,那张脸曾经是冷艳,而如今却是清冷。 虽然他跟丁疆启说他会搞定这件事,但他还真的拿捏不住裴歌的情绪。 后来裴歌开口:「跟我说说顾烟雨吧。」 「努力、乐观、上进有正义感。」杜颂道:「这些你都知道。」 裴歌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嗓音又低又喑哑,「我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你们会绑着我去吗?」 「我承认自己很卑鄙,但劝人和杀人我还是分得清。」杜颂道。 她嘲弄地勾唇,「劝人去送死和杀人有什么区别么?唯一的区别只是为了让你内心好过些罢了,我去只怕到时候会被他们折磨得更惨……」 杜颂说:「临川警方会尽全力救你。」 裴歌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她曾经做的那些梦原来是真的,码头上的尸体是顾烟雨。 「江雁声其实不知道吧?」她看着杜颂。 杜颂掐了一下手心,「他一开始就舍不得你,想法设法地护你周全,甚至不惜跟丁疆启作对,破坏计划……你大可以去告诉他。」 「丁疆启就是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 早就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但外头的空气还是有些燥热。 她起身时身体有些摇晃,堪堪扶住座椅,看向杜颂:「我不会告诉他。」 裴歌展开那张纸条,低头盯着上面那串数字,杜颂只听到她没什么表情地轻笑了一声,下一秒,她将那张字条撕得粉碎。 纸屑纷纷扬扬洒在桌上、酒杯里,她说:「你不用在我身上打主意,我是裴歌,那个自私自利、目中无人的裴歌,辛苦你浪费口水跟我说你们相依为命的陈年旧事,不过我也听够了——」 杜颂眉心的褶皱越拧越紧,眼神阴恻恻的,唇抿得紧。 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因为是站着的,所以姿态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你们也不用想着道德绑架,我马上要出国了,没有空陪你们玩这种游戏。」 「游戏?」杜颂在唇间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是不应该对你报什么期望。」 裴歌勾了勾唇,眼里淬着冷意。 她拿起包转身,身后杜颂说:「祝裴小姐长命百岁。」 裴歌微微侧头,「承你吉言。」 台下已经换了一出戏,是木兰从军。 杜颂盯着裴歌的背影,身形瘦削,但脊背挺得笔直,微微扬起下巴,那姿态照旧高傲如初。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杜颂低下头,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中途她落了泪,他还以为有转机。 不过是狼的眼泪。 裴歌才走到楼梯中间整个人就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抓着木质扶手,低头闭着眼睛,心跳越来越快,抬手捂着胸口又觉得压抑得恶心想吐。 脑子里乱成一团,抬脚时差点踩空。 站在原地稳了稳神,又深吸了几口气才觉得好很多。 她开着车子一路往家里奔。 莫姨见她回来时脸色苍白,以为出什么事了,但问她她又不说,莫姨急得快哭出来。 裴歌瘫坐在沙发里缓了好久,她让莫姨帮她放洗澡水,莫姨听她声音没什么异常才起身朝楼上去。 直到温暖的热水包裹着她,裴歌才觉得有了些许暖意。 她打电话问签证的事,但这个时候对方已经下班。 后来她拿着手机开始看攻略,看机票,她决定先去能去的地方,后来准备购票的时候手却在发抖,手机毫无征兆地掉入浴缸。 裴歌闭上眼睛躺着,心里乱得像一团怎么都解不开的线。 杜颂的要求她自然不会答应。 江雁声深夜才醒。 安静的病房,没什么人气。 他睁开眼睛看到在一旁椅子里坐得板正的柒城,目光又朝屋子里逡巡一圈,然后又闭上眼。 那瞬间,柒城看清了他眸底铺天盖地的失望。 他起身走到床边,问江雁声要不要喝水,男人唇抿得紧,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江雁声问:「杜总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柒城脸色略微一变,看了江雁声一眼。 「杜颂昨天和丁警官秘密见了一面,两人具体聊了些什么不太清楚,」柒城停顿了下,又说:「但杜总今天晚上又和太太碰了一面。」 闻言,江雁声眉间聚起褶皱,蹙眉问:「说了什么?」 「丁警官那边大概是快要顶不住压力了,杜总做事心切,就想着从太太这里下手,」柒城看了一眼江雁声的脸色,才继续道:「他想劝说太太去换那十多个人质。」 柒城说完就垂下眼皮,没太敢看江雁声的表情。 房间里静得可怕。 「丁疆启呢?丁疆启也由着他胡来?」 男人那双眼阴鸷得可怕,明亮的冷光下,五官棱角分明,唯独眼睑下方一片暗影,情绪被遮了一层又一层,雾重暮霭。 「不过杜总的算盘打错了人,太太没同意。」 直到他说完这句话,江雁声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柒城忙倾身:「医生说您暂时不能出院。」 自裴其华去世,江雁声就一直都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加上裴歌这档子事,进医院是迟早的事。 但事关裴歌,柒城知道他怎么劝都没用。 只能眼看着江雁声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他人晃了晃,闭了闭眼才稳住身体,柒城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 江雁声问:「杜颂怎么劝她的?」 柒城低下头,又开始斟酌语气。 一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传来,「他怎么说的?」 「大概是将顾小姐去世的真相和过程告诉了太太……」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