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炎热。 不是周末,上香的人不多。 她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窗外,很安静。 不过才开十来分钟的车,周倾已经频频回头看了她好几次。 裴歌眉头拧紧,连头都没回:「你好好开车。」 「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周倾问。 「我不可以来看看你么?」她挑唇。 周倾眯眸,语气惆怅:「歌儿,你这样对我很残忍。」 她眼睫颤了颤,默默捏着手指:「哎,」呼出一口气,看着他:「那不然我们回去吧?你就在路边放我下来就行。」 周倾不说话,脚下用力,车子瞬间像离弦的箭一样奔出去。 猝不及防的加速令裴歌一阵眩晕,胃里忍不住翻腾,差点呕出来,她闭着眼抓着把手,「你慢点,我头晕。」 他侧头见她难受的样子,皱眉降下车速,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裴歌缓了缓才抑制住那阵反胃,还没出城,外面高楼林立,阳光落在玻璃上,反射出无数光线。 「周倾,你现在怎么魔怔了。」她淡淡道。 「嗯?」 「我说算命。」 周倾眼里有些荒芜的神色,又带着不甘,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今天不算命了。」 「嗯?」裴歌学着他的语气回头,表情玩味。 他眯起眼,恨恨甩下几个字:「去庙里还愿。」 裴歌轻笑一声。. 周倾说:「看来上次那支签还挺灵。」 她望着窗外,无所谓地耸肩,语气里带着叹息:「是啊。」 但她这婚还没离呢。 太阳热烈,车子一路绕着后山盘山公路一直到了半山腰。 还有小半截石阶需要走上去。 她看着周倾:「怎么不开上去?」 他解开两人的安全带,「走上去才有诚意。」 「……」 她想说自己不想爬山,但周倾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上山的人不多,一路上都有蝉鸣。 周倾走在她前面,偶尔裴歌抬头看着他挺括的背影,心里蓦地有些惆怅。 已经能看到普陀寺的朱红色大门,但裴歌迟迟没跟上。 他回头,皱眉看着坐在石阶上休息的女人,背影消瘦,被细碎的阳光照到皮肤泛着莹白。 裴歌在周倾眼中像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 「歌儿。」他叫她。 裴歌闻声回头,浅浅地勾着嘴角,「怎么了?」 他指着琉璃瓦下方那个风铃,「快到了。」 「嗯,」她点点头,却耍赖一般:「我走不动了。」 周倾站在原地看着她,不说话。 裴歌笑笑:「我肚子有点疼,真走不动了。」 他几步并作一步跨过台阶朝她走来,裴歌适时将手伸出去,嘴角勾起得逞的笑:「要不咱回去了吧?」 「不行。」他强势地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走台阶。 裴歌低头盯着石板上的绿色青苔,「不然你背我吧。」 说着她真就停下不动了。 那双眼睛美得摄人心魄,周倾恨自己对她总是没有任何抵抗力。 裴歌歪着头:「不行啊?」 他却点头:「行。」 周倾认命一般地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裴歌站在他背后鼻头有些发酸,她搂上周倾的脖子,像两人以前勾肩搭背那样。 直到她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在他身上,他站在原地皱 着眉:「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东西?」 裴歌贴着他的背,闭上眼睛,眼角有些湿润,但周倾看不到。 她很随意地嗯了一声。 时间开始走得很慢,她开玩笑一般跟周倾说:「我这样,大概又是对佛祖不敬了。」 「没事,今天不拜佛,来还愿的。」他说。 她睁开眼睛,嗓音很轻:「傻子,我骗你的。」 他身体微微一僵,但没什么过多的反应。 「我还没离婚。」 他背着她走了好几级台阶,「我知道。」 「嗯。」 她又闭上眼睛,过了会儿问他:「周倾,以后我要是消失了,你会找我么?」 他照旧恨得咬牙切齿:「这世上裴歌最没心没肺,我不找你。」 她噗嗤一笑,点点头:「那就好。」 今天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释迦牟尼面前,周倾跟她说:「我不找你,我会一直等你。」 裴歌抱着双臂眯起眼睛看着他,姿态有些随意,「你真是死脑筋。」 她接过主持递过来的香,还是虔诚地朝对方鞠了一躬,然后将香恭敬地插在香炉里。 青烟袅袅,她道:「我们从小到大腻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喜欢我你不早点说?」 「谁知道你要一直喜欢别人。」 他又很快补了一句:「说了也没用。」 她认同地拍拍他的肩膀:「嗯,说的是,周倾是我的好哥们。」 大殿内燃着熏香的味道,裴歌压了压心里的恶心,目光四处逡巡一圈,最后朝里面走去。 「干什么去?」周倾跟上她。 她挑眉:「走吧,再去抽根签。」 「你不是不信这玩意儿?」 「来都来了,抽着好玩儿。」 「……」 还是一支下下签。 如果裴歌没记错的话,跟前一次的一样。 她低头捏着那根签子,又看了眼签筒里的数十支,没忍住笑了。 周倾伸手过来将她手里的签子夺了过去,「我看看。」 裴歌摇头:「我这运气也太背了点儿,次次都是它。」 「大师,劳烦解签。」周倾将那支签递过去。 对方笑而不语地看着裴歌,过了会儿才缓缓问她:「姑娘,这签还用解吗?」 裴歌将签子拿过来,顺势放进他口袋里,又拍拍周倾的胸口:「送你了。」 「怎么回事?」 她勾唇笑笑,转身往外面走:「走了。」 周倾顾不得其他,抬脚跟上她。 「歌儿,你真要跟他离婚?」他追问。 裴歌点头:「嗯,正在打算。」 「那……」 周倾的话还没说出口,裴歌就直接打断了他:「我跟他离了你也没有机会啊,别多想,乖。」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眼中,裴歌那个笑容实在是过于刺眼。 两人一路往大门走,裴歌勾着他的肩膀,看着远处的山色,惆怅地说:「这下我们俩都没有爸爸了。」 周倾侧头看她一眼,「生老病死,人总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笑笑没说话。 以为下山会很轻松,但回程的路上裴歌却吐得几近虚脱。 她扶着石栏,脊背完成一个令人心疼的弧度,脸色发白,本来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吐出来的仍旧是酸水。 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