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晚上,县城海龙大厦,礼花冲天而起,绽放出璀璨光芒,一片接着一片,仿佛没有终点。 县城最高的建筑,海龙大厦今日正式落成,酒店业务率先展开,随后还会有青照县有史以来最大的KTV入住。 这一天,杨富贵大宴宾客,号称摆了108桌大席,政商两界来者无数。 青照县城第一高楼! 站在顶层宴会厅的玻璃窗前,望着黑漆漆的县城和照亮天空的礼花,杨富贵踌躇满志,这座大厦顺利运营起来,他或许能抢一抢青照首富的位置。 宴会还在继续,平时政商两界的斯文人士,一到了酒桌上就原形毕露,全都吆五喝六,划拳、敬酒、找官都在进行。 对于青照公家单位的人来说,这年头有句话形容的挺贴切。 今天喝酒不努力,明天努力找酒喝! 或许,这是酒文化最兴盛的省份之一。 杨富贵见到马运来过来,问道:“咋样?没纰漏吧?” 马运来笑呵呵的说道:“杨哥,我办事你放心,我已经让可靠的人手去联系了,都是咱们用惯的老人,联系的人不知道地方,开车接人的不知道人身份,都是咱做熟的!下周一晚上,开第一场。” 杨富贵叮嘱:“抓紧赚钱,赚到就撤。” 马运来只是笑,却没接话,因为这话不知道从杨富贵嘴里说过多少次了。 只要不出这青照县城,没问题。 马运来接到个电话,跟杨富贵说声,去了楼下,在一个休息间里见到了石头。 “进度怎么样?”马运来直接问道。 石头说道:“一切都在掌握中,那家伙已经叫钱和赌迷住眼睛!马哥,这个月之内,我叫这小子连存款带店铺,全吐出来!” 马运来着重强调道:“秘方!记得把秘方弄来!” 石头呵呵笑道:“马哥,你放心,到时叫他输得光剩下个裤衩。” 马运来有个初步计划,有了吕氏麻辣烫的汤头和酱料,这边的正当买卖就能顺利扩张,店里生意好了,更多资金也能转移进去,成为合法收入。 石头刚要走,马运来喊住他:“周一晚上开新场,记得找顾客,要老顾客,最好认识比较长时间,靠谱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下周我四十岁生日,杨哥要在顶层宴会厅给我摆席,哥几个都叫过来。” 石头笑着说道:“我们一定到。” 出去的时候,他有点犯愁,礼肯定得送,还不能送少了。 宴会厅,马运来拿起手机,通知自个的老部下们,下周都来给他庆祝。 四十不惑,怎么也得风风光光的。 ………… 周六上午,吕春开着报社的面包车,载着方燕一行人,早早来到县里的一个大院,早就联系好的宣传部门的人,接待了方燕等人。 然后,方燕等人出示公函,说明来意。 虽然是暗访,但走的也是正规渠道,报社,尤其方燕,并不想跟地方上把关系闹僵。 不说别的,吕春就在青照工作,把青照搞爆炸,吕春能好过? 宣传口的负责人松了一口气。 报社给面子打招呼,地方上就有时间和空间变被动为主动,让一场曝光变成保护人民群众食品安全的专项行动。 况且,这属于一项很少触及的全新课题。 主动查处能显示青照的决心和能力! 吕春汇合顶头上司陆所,随后去了县局,直接找到吕冬见过一次的张局。 “吕冬那个人,您见过。”吕春对老领导说道:“有人跑过来主动给他下套……” 听完录音,又听过吕春描述,张所没有立即开口,思索一会,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陆所说道:“坊间有类似传闻,但您上任之前,有过几次抓赌,都失败了,后来就不了了之。” 吕春说道:“吕冬接触过几个大学城动迁户,他们的钱,都是被人以类似手法套走,最后沦为烂赌鬼。” 张局说道:“抓赌要抓现行,不打掉设局的人,抓小喽啰没用。”他打个电话:“把张兵叫上来!” 张队很快来到办公室,众人讨论起来。 确定先探明实际情况,再做决定。 陆所给吕春一个眼神,吕春会意,说出昨晚跟吕冬商量的一个法子:“这种场子,一般只接待熟人,吕冬认识一个动迁户,以前多次豪赌,跟那边的人很熟,要不我们试着让他接触一下?只要能定位到场子在哪,我们就会有明确目标!” 一份录音,不能证明什么,但张局见过吕冬,更知道吕冬,这是协助警方数次抓获犯罪分子的关键人物,本就是县局竖立的警民合作共建的典型。 商议过后,张局说道:“先跟人接触一下,试一试,一定要保证人安全!”他环视四周:“注意保密,消息暂时控制在我们四个人之间!” 当着张局的面,吕春给吕冬打了电话,一会和张队去大学城找他。 另一边,方燕伪装成油料商,走进一家饭店,跟老板攀谈起来。 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老板根本不避讳油料的事。 “你们要真便宜,我就进货。”老板侃侃而谈:“我这边需要的量很大!” 方燕问道:“这边不会查吧?” 老板笑起来:“能有啥问题?不就是二次加工油吗?这条街上的饭店,从南到北,说每家都用可能夸张,但隔一家的算,绝对有一大片漏网的。” 他转而问道:“你的油不会有问题吧?” 方燕用北河口音说道:“没有,都是在北河加工好,直接运过来。” 随后,方燕征得老板同意,又去厨房看了下。 老板很健谈,几次套话,不仅仅油料说出来,连泔水冲抵油钱的事都说了。 方燕又去其他店推销,那个老板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这边不说普遍,但也有很多人在用,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危害性,不仅给顾客做饭用,自家吃饭也用。 甚至,连进货渠道都是明的,他们都是从农贸市场一家叫做业鑫粮油店进的货。 进货出货之类的,根本都不遮掩,一切就放在明处进行。 太多人都觉得用这种油没啥大不了的。 去粮油店看过,更是惊心,这种二次油就摆在明处卖,还有人贪图便宜买回家里吃。 方燕有种错觉,哪怕她亮出记者证采访,这些人也会大大方方谈论油料的事。 没人将这当成大事。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下午,返回对接的宣传部门,方燕直接说道:“我会尽快整理出一份材料给你们,但我有个要求,你们的行动我必须全程报道。” ………… 大学城,学府文苑,吕冬充当库房的房子里。 吕冬站在一间卧室门外,看着苏小山从厕所出来,说道:“小山,你不是在找石头吗?我找到石头了,他又在干设套坑人的事,我们这件事,就对他和他幕后的人,你不想报当年设套害你的仇吗?” 听到石头,苏小山光秃秃的额头上突起道道青筋:“我做梦都想宰了他!” “进来。”屋里传出张队的声音。 苏小山破烂事没少干,但真正的大事,一件都没干成过。 大学城动迁,每个家庭手里分到大笔钱,他去赌博,一部分是因为自个,另一部分也是有人设套。 钱输的差不多了,人才幡然醒悟,一切为时已晚。 老爹连个家都没有,前段时间还能租个房子开锁店。 现在,只能随便租个屋,在街上摆地摊。 说是要带着弟兄们发财挣大钱,这么长时间下来,挣得钱也就够维持生计,啥时候才能再买一个家回来? 吕冬在外面很有耐心的等着,以苏小山做的那些事,真要正规程序拘他,放在严打大背景下,少说五六年。 以他这种没钱没背景的情况,后面进去的可能高达百分之二百。 吕冬也不知道自个做的是对是错,把苏小三拖进来,免不了有个缓刑,却能戴罪立功,摆脱牢狱之灾。 但他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盯上他的,又是做惯这一行的,只可能是杨富贵一伙人。 青照县城就屁大的一点地方,两伙人一块干这行,早打起来了。 吕冬之前的想法一直是等下去,等到杨富贵进去,就了结了。 所以,哪怕有十大团员的事,始终不曾声张,跟杨富贵见面,都保持面子上的平和。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以目前情况推断,给自个设局的这帮老手,九成九来自他们那条线上。 可能不止图谋钱财,吕春之前说过一个事,肥羊火锅是海龙酒店这几年以低的不可思议的价格,从一对南方来的夫妇手中强买下来的。 即便推断错误,吕冬也不会内疚,因为杨富贵等人的的确确是青照县的毒瘤。 吕冬当然想做个好人,更多还是为了自保,哪有整天防备着人来设套的。 很快,张队和吕春又把吕冬叫了进去。 吕春正在打消苏小山疑虑:“就是先跟人接触一下,不成也没事,主动退回来就行,我们就在后面,会保护你。” 苏小山却说道:“不就是充烂赌鬼吗?又不是没当过!简单!” 吕冬明白,苏小山这边不是问题了,接过张队的手续,将赢来的两万块钱给了张队,充当苏小山入场的资本。 按照苏小山的说法,以前去赌的时候,不止要熟面孔,还要看钱,上车就要看到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