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血缘
有些意外,电话接通的很快,本来以为起码要响几声才会被接听,那边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迟疑却还算清醒,显然不是一个已经入睡的人。 “凉夕?” 深呼吸的了一口气,我才说道:“是我。” 两个字之后又再度陷入了沉默,我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顾北初应该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在这种在电话里相对无言看不到对方的脸,所以尴尬的氛围也就没办法肆意蔓延。 也许应该直截了当的把实情说出来,不打算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我说道:“顾北初,小白是我的孩子,你是孩子的父亲。”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你会亲口告诉我,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对我说这些话的。”顾北初的语气也很平静,但是略显感性的话也表明了其实他的情绪很激动。 又是一番沉默,顾北初也在耐心的等待着,他知道我不可能会在这个时间无缘无故的给他打电话,他知道我会说这件事肯定是因为有别的事,所以他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顾北初,你……你能来医院给小白做个配型吗?他,现在很需要你。” 我在电话里跟他说是希望他天亮以后再来医院,可二十多分钟之后顾北初就急匆匆的赶到了这里,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现在的他,衣服穿的有些凌乱,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一脸焦急的样子,从他身上我只看到了一个忧心的父亲没有看出丝毫集团总裁的影子。 也是这一刻我也才有所体会,这世上终究有任何替代品都无法取代的东西存在,那就是血缘,这种东西很虚空,看不到也触摸不到,甚至无法描述,也正因为看不到这种无形的存在,所以血缘永远无法人为的去斩断,承认与否它都存在。 顾北初还在喘着粗气,两只手像是小孩子一样都放在玻璃窗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小小身子,刚好小白无意间抬了一下脚,说实话,在这里待的这一段时间看到他这个动作我才觉得最安心。 也许天亮之后做了配型我的心情就能稳定一些,显然顾北初和苏云禾都是这么想的,对我们来说现在一切都还是充满了希望的,虽然这希望还是悬在心口上的石头没有完全落地。 化验科上班的时间是在早晨九点,我在病床上躺了一夜没有合眼,顾北初则是一直都守在小白身边。 知道我吃不下早餐,苏云禾买了现磨咖啡,但是现在就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吃不下也喝不下,在准确的结果报告出来之前一切都是难熬的。 我没想到顾晓会在预产期临近的时候还来医院,她现在应该在安心的待产才对,不过她能来我还是觉得无比感激,她是即将为人母的人,我现在的心情她应该能更了解才对。 把花瓶里的花给换了,顾晓又关掉空调打开了窗户给房间通风,因为肚子很大她做这些就显得慢了很多,我几次试着开口阻止她做这些,可是看她一脸恬静这些阻止的话又都被我咽了回去。 收拾好这一切,顾晓才坐到了病床边的凳子上,像上次一样拉着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肚子上:“听到她在关心你了吗?” “……”的确是有胎动,生出来的小孩子和这种感觉完全不同,这种感觉似乎更奇妙一些。 “她在说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一定可以平安的度过这一关的,以后哥哥还要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念书呢!”顾晓学着小孩子的声音和语气跟我说话,样子很可爱,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小一号的顾晓在眼前一样,心里的阴霾也多少散去了一些。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给你希望又不断让你失望的过程,如此反复无常的折磨着你,美其名曰锻炼着人类的承受能力,其实也不过是在拿人的苦难与挣扎来取悦着自己。 结果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尽管顾北初是小白的亲生父亲但是他还是没有配型成功,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外我坐在轮椅上一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只是太累了,累到已经做不出任何的反应,我忘记了也忽略了,命运怎么可能会轻易的饶恕我呢? 显然里面的几个人都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都很凝重,我抬头看向苏云禾又看了看顾北初,最后把视线锁定在了医生的脸上:“我是卫秋白的妈妈,能麻烦医生把他最好和最坏的情况都告诉我吗?” 医生在看了看苏云禾的脸色确定没有得到任何阻止的意思之后才拿出了病历本:“这个孩子得的是原发性重症再生障碍性贫血,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手术,但是目前没有找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只能进行输血来延缓,但是因为是重症,这个方法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他能活多久?” 我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有些诧异,也许是谁都没有料到我会问这样一个我明显会承受不了的问题,但是我还是问了,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比的清醒,虽然也同样的悲痛。 “理论上来说是三到五岁,当然,也有一些病情控制的好的活了到了七八岁,毕竟时间长一些碰到配型成功的概率也就大一些,其实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什么方法?” 没等我追问苏云禾和顾北初就同时问出了我心底的话,医生阖上了病历本说道:“那就是他的父母再生一个孩子,脐带血里的造血干细胞就可以用来手术,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有把握的,因为孩子的基因决定了配型成功与否,但是能配型成功的概率有四分之一,远比从骨髓库里找来的概率高的多。” 医生并不知道我们之间这么复杂的关系,所以也不会知道苏云禾其实不是小白的亲生父亲,对于这个办法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行,跟顾北初再生一个孩子?多么荒唐荒谬又荒诞的想法。 这个方法不可行自然也就被我自动忽略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小白跟我一起出院回到了玫瑰园,我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这段时间顾家所有人都给小白做了配型,就连怀着孕的顾晓也不例外,但是都不合适,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顾晓肚子里的孩子了,她和顾北初是亲兄妹,在血缘上比很多人都亲近,这是我最后一根稻草了。 自从检查出来病情之后小白的身体就一直都不是很好,不爱动,一动就会觉得累,身体的抵抗力也差了很多,变的爱粘人爱哭,每次看到他哭我都会跟着一起哭,我想也许他自己能感知到自己的病情,所以他总是害怕的想哭。 我是这个世上最该保护他的人,可惜我没能照顾好他,他所有的病痛我无法帮他承担也无法帮他赶走,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被消耗,身体被折磨,而我却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我这个母亲是如此的不称职。 草坪上我牵着小白的手想让他多走几步,活动一下对身子多少有些好处,可是小白显然耍赖不想动,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走也没有几步,这一次他再次抱住我的腿耍赖不想走:“妈妈,不走了不走了。” 我蹲下身子捧着小白胖乎乎却有些苍白的小脸说道:“小白乖好不好?再走一会儿妈妈就抱你,你要多活动一下身体才能早日好起来啊!” “呜呜……要爸爸……”小白还太小,一岁多的年龄根本不会懂我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我对他严厉,所以哭闹着要爸爸。 是了,我对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说这些他能懂什么呢?现在的他和婴儿时期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能表达一下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婴儿时期就只能哭而已。 语气又严肃了一些,我把他扒拉着我衣服的小手扯了下来:“你听不听话?不听话妈妈就不喜欢你了。” 委屈的抽泣之后是更大声的哭泣,看到这样的小白我的眼泪也没办法控制,他还这么小,不舒服肯定是要哭闹的,累了肯定就会不想动,我为什么要和他计较呢? 终于没有受住这哭闹攻势,也怕他这么哭下去流一身汗,风一吹肯定会感冒,对于普通的孩子来说感冒只是个小事,但是对于小白来说感冒发烧都会给他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把这小身子抱起来我用手帮他抹着脸上的泪,不用再走路小白也就不再哭了,伸着小手来帮我擦我的泪,可是我的泪哪能像他那样轻易的止住,他越擦就越多,最后是我把他抱在怀里又开始痛哭起来。 这种无力与无助的感觉几乎马上要把我击垮了,可是我又必须面对必须坚强,如果我都放弃的话,那么我的孩子要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不是没想过,带着小白一起去找爷爷还有爸妈,就像夏蕊说的,一家人也就真的团圆了,每当这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脑海里时小白的脸总是会进入视线,他还这么小,他的人生还可以更长,他还没有好好体会过生命的美好,我怎么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