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人于死地的镰刀不会在乎任何人说什么。 就在这抹冷月之下,就在这道蓝光之中,他的瞳孔不再收缩,仿佛只剩下等待死亡。 西门惊唐满脸阴冷的狞笑,以一人溃一城的残空,这半个月来如何没有耳闻,现在却必死在自己手上,甚至连兵刃都不及拔,只让人觉得分外畅快。 可是突然西门惊唐的得意就变成了难以置信。 无论如何,西门惊唐都不相信有人可以阻止自己夺去近在咫尺的生命。 然而巨擘镰未尝能割下他的人头,西门惊唐却不得不退,不得不走。 每一个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都会被训练出一种灵觉,会告知你何时是危险,会通晓你何时要一搏。 有的时候,甚至比女人的第六感还要准确得多。 这种灵觉西门惊唐自然也有,在命令其迅速逃脱。 这样的事情听起来或许玄之又玄,却委实救过数次西门惊唐的命。 所以没有一丝迟疑。 只见西门惊唐以左脚为根基,蓦地横挪出三步。 三步虽不远,三步却已绝无可能再伤及他的性命。 他捂住胸前的伤口,渗出的血瞬间沁进指缝里。 他艰难的抬头,天空上还有惨淡的月亮,月光下依旧是湛蓝的冷光,那巨擘镰一摇一立,朝向站在他身旁的人影。 黑暗之中,他全然看不见来人的模样,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那些披头散发。 然后他便听到来人道。 “三三步,却是有点差。” 西门惊唐的脸色不由一变,显然是被人叫破身法,恼羞成怒,喝道。 “哪里来的叫花子。” 来人笑了笑。 “本地的。” 就是这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让西门惊唐浑身的青筋暴涨。 和穆羽蓉一样,西门惊唐无疑也是出身名门世家,尤其在穿着打扮上有着考究,有时即便一根缝线出了差错,也足够这些世家子弟弃若擦地的脏布。西门惊唐更是一向以为只有手工精致的华服才衬托得了属于自己的儒雅。 现在却偏偏被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中年人逼退,实在好受不了。 几百种怒都写在西门惊唐的脸上,道。 “找死。” 来人道。 “死不了。” 来人低头看了看他,来人对他一笑,来人道。 “你和我,都死不了。” 他忽然全身都放松。这人的笑容仿佛有魔力一样,让人不自觉地卸下了戒备;这人的话也似乎沾着魔法,就连一向存疑的他也在此时笃信了。 他且相信,仍是不免提心吊胆。 对面的西门惊唐已摆开了架势,双足一前一后,稍略躬曲,随时都能冲锋杀敌。 来人却随随便便地立在原地,对于即将迎对的事,显得那般不经意。 他也是取人命的高手,在他的眼里,只这站立,至少已暴露了四个破绽,每一个,都可以致命。 所以他担心。 他看见破绽,西门惊唐自然也看得见。 人如马,镰如爪,脚步一踏,犹如跨出一丈,奔袭,比电闪还要快的奔袭。 来人却只是将手里的木棍挺了挺。 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西门惊唐慌乱。 西门惊唐的脚步慌乱,镰刀慌乱,就连瞳孔里也是慌乱,竟从来人右边肩头错身而过。 来人的木棍倒是不忙不乱,“啪”,重重砸在西门惊唐的小腹上。 西门惊唐吃痛,禁不住扔下了手握的镰刀,膝腿弯曲,双手合扶在腹上,只能以额头支撑在沙石上,痛得痉挛。 白湖畔的寒沙阁,穆羽蓉冲了出来。 穆羽蓉关切地道。 “你没大碍吧?” 西门惊唐痛苦不跌,心中又全是不解,说。 “我分明……明看准……了……了破绽,出手时……破……破绽却……没了。” 无论如何,西门惊唐都想不通。 无论如何,西门惊唐更想不到自己会输在一个乞丐手上。 痛楚和羞愧,不停折磨着内心的骄傲。 来人回过头来,对他道。 “你看清楚了?” 他摇摇头,此时此刻,他就算能理解,也做不到。 “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从寒沙阁那边传来。 来人双眸这才稍略一凛。 他也不由得倒抽一个口。 分明是沙地之上,竟也能踩出这样的脆响,走来之人的内功已是登峰造极了。 走来之人很认真的道。 “你出来了。” 来人道。 “我出来了。” 走来之人道。 “很好。” 来人却苦笑着摇头道。 “很不好。” 走来之人道。 “这一天,我已等了七年。” 来人摸了摸脖子,道。 “这一天,我却逃了七年。” 走来之人慢慢地道。 “快刀卿衣。” 来人叹了口气,道。 “八蛇薛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