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也变色,孟卿衣的脸也变色。 原来那眼底的寂灭不是寂灭,而是死神冥冥的冷眼。 桑陌林的众人都被盯得冷冽。 只觉空气凝固在一起,时间的碎砾一点点被冻结,恍惚之间,眼前出现,是一个暗色的血红世界。 连杜八指,也是心房跳动剧烈,其余的人,即便面沉如秋的吕慕青,也不禁以为地转天旋。 当是场上,对自我还有把持的,也便只有大荒境下五把刀了。 这世上虽不那么奇幻,却总有十一二种禁术,薛歧于此,从来都很有涉猎。 七年前,薛歧还独善其身,在大荒的绝迹里游略,不甚却中了陷,地面碎裂出一个窟洞,蓦然间脚下踏空,即便是薛歧也只能坠落。 那是十丈深的一个漆黑幽洞。 薛歧腰间的软蛇一般的刀才不能将其安置在洞穴的两壁之上。 但见薛歧急速跌下,人却如何也不慌,拈身撑开手脚,临危之中,竟被其摸到了许些成股的蔓藤,深埋在地下,就不经阳光的抚照,有些枯残,也有些死亡的味道。 借由蔓藤,使薛歧在空中停荡了半分。 如蛇一般的眼睛竟在窥视黑暗,薛歧稍作打量之际,突然那蔓藤再也无法支撑,从中崩断。 薛歧轻功骤起,脚尖在左旁的洞壁上一垫,泄力之后,又跳往右侧的壁梁,就这么连落七十三步,稳稳站在了洞底下。 抬头欲见,天边的光已比碗口还小。 洞窟之下,有一边安宁的池,点点水露滴下,就荡漾了水纹和轻响。 薛歧在洞窟里静坐,洞窟阴寒,正适合其养伤。 也不知过去多久,薛歧观察到,那露水连绵不绝的低落,水池的深浅却丝毫不涨,由此当知池子底下还有玄妙。 想也不想,便一纵而下,果然在池水下看到了清澈的光。 在水中,薛歧竟也能聚力,拨开几处巨石,那池水果然向着洞窟泼洒了一遭。 而薛歧,也钻向池底只容得一人穿过的口子里。 冒出水来,薛歧的身上已裹着一块小牛皮制的帛书,阳光晒下,牛皮上的字才悄悄能读。 那竟是一本记载着三百年大荒的奇技淫巧。 里面有三种禁术,最诱惑薛歧的目光。 “天地玄华,破血成杀”恰恰就被写在牛皮帛书上。 虽然没有详细,更没有破解,却也让薛歧感受了全新的武道。 现在,薛歧岂非活生生地见到! 至于孟卿衣,却已是领略过了。 十多年前,还不曾住在大牢;十多年前,往往游历着四方。 孟卿衣不似父亲孟思年一样,对权力有着无尽的向往;孟卿衣也不比孟今朝更听父母之话。 所以孟卿衣过得逍遥,在江湖之上,结识了许多人家。 哪怕是剑神狄秋,一段时间里,也是和孟卿衣共饮黄粱。 那时候孟卿衣的名声还算不得大,江湖里也没有什么五把刀。 那时候狄秋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前来激战的人从不会减少。 狄秋不负剑神之名,一剑刺出,十三种变化,变到第七次,对手往往已接不住了。 可有一次,竟生出险象。 那是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剑手,既不叫穿云剑,也不叫奔雷剑。 孟卿衣也是意兴阑珊,倚在凉亭的石柱上,提着葫芦喝酒,只是偶尔向比剑的那边瞥过。 果然没有丝毫不同,果然那个剑手也被狄秋压制得无法活动。 甚至更有不如。 甚至连狄秋剑中的第四重变化都没有接住。 清利的剑一下子就撕破了剑手的领口,有几抹血花恰恰从脸上、肩上、手上、腿上稍略出流。 剑道境界上的较量,狄秋一向很少下死手。 以为对手输了,便转身,便离走。 突然狄秋的脚步凝滞不动,就觉得身后忽然刮出一阵邪风。 孟卿衣同时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也不知是不是醉眼惺忪,仿佛整片天色都被染成了黯淡的血红。 紧接着那剑手的剑漫天而来。 狄秋转身,出手。 一剑就有十三种变化。 狄秋穷尽了变化,也无法将对手的一剑截下。 茫茫的天,又恢复了灰白色的苍凉。 孟卿衣惊愕地站了起来,不肯懒散坐下。 凉亭外,比剑的双方,狄秋站在,对手已扑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