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蹄,两架马车一直在雪路上走。 现在已是月色浓郁,繁星载斗。 能在冬天里看见这样的星空,已实在是不易。 他忍不住伸出头,默默地去看整片寂寞的星海闪烁。 这时候,前方的两个车夫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控制奔马的缰绳易手,下半夜的行驰就由第二个马夫掌握。 越靠近夹马道,他的心就越像发条一样紧绷。 倒不是因为畏惧,一个把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本就没什么可畏惧的。 他只是想到了许许多多关于萧云乱的传说,简直比天底下排名第一的杀手还要离奇,还要幻沫得多。 如今屹立在大荒之巅的三大帮派,乃是墨雨堂、引君坊、夹马道。 墨雨堂本就有百年的基业做底,更在上任帮主孟思年的纵横手段下,到达了鼎盛。其中不得不提的是平定大荒的终结之战上,孟思年一人率百骑,横空出世,并作夙鬼军的左翼,与赵子暮交相辉映着配合,将东海、南疆的一万援兵打了回去,至此才奠定了以谢氏王权为统的数十年安定。二十四年后孟思年成为了堂主,于唐城请礼,唐王感念当年之情,许诺在位一日,墨雨堂在江湖就有一席。 那时的墨雨堂,独占鳌头。 直到七八年后,才有引君坊迎头赶上。 引君坊的家底一点也不亚于墨雨堂。本质上,引君坊是由许多殷实的豪族秘密建立的暗中的刽子手,所以打从一开始,引君坊便从未缺过财银。最壮大的时刻,只凭一坊流动的金银就可以与半个大荒相抵。如今稍略显出颓势,却是因为当初的家主薛礼消失得了无踪影,其余几大豪族背地里都在打家主大位的主意,权衡利弊后,最终只得选出最平庸的刘氏掌舵。 而夹马道之于墨雨堂和引君坊,分明不同。 夹马道既无功业,亦无财资,甚至一向有妙仙王的虎视眈眈。 因为夹马道收留的都是些贩夫走卒、船工侍护,帮众哪怕迅速地壮大,当真能喋血厮杀的,不过只有连余殇、胡狼二人。谁都没有想过夹马道能够取缔妙仙王,成为一方枭雄。偏偏这一切就被萧云乱做到了。 那时妙仙王已有吞噬夹马道的念头。妙仙王号称三千人马,大举要向夹马道进攻。 彼时的渝城还不是现在三不管之地,妙仙王迅速就踩过夹马道的关口。大小七战下来,夹马道依仗天险,尚保留了些气数,而胡狼身扛十七处入骨的伤依旧在马上倒海翻江,为夹马道守住了最后的几尺地方。 就在所有人都悲悯地看着夹马道消亡时,一席黑衣穿过了阴郁的夜,入得引君坊。 萧云乱悠然地坐下,和刘徽宗论道。 那时引君坊上下已有碎语闲言,对于刘徽宗的评价只有“庸人”二字。 那时萧云乱抛出那个可以让其声势兴旺的提议。 萧云乱的话很简单。 “引君坊什么都好,就是占据的地盘太少。” 这一句话直插刘徽宗的心头。 便是因为所拥据的地盘不多,哪怕引君坊用来招揽人才的资金再多,仍是不够收纳。 刘徽宗立刻就被说动了,却还是忍了下来。 “事成之后,怎么分?” 萧云乱道。 “妙仙王的资金钱财,当然是见者有份。至于地盘,我只要渝城划出来,不论你我,都不能吞占。” 刘徽宗一听夹马道竟半块地盘也不索取,再无别话,答应下来。 第二夜,萧云乱已经在孟思年面前。 孟思年分明能在萧云乱的身上看见自己的身影。 孟思年对于萧云乱又欣赏,又警惕。 萧云乱已然开口。 “引君坊不日就要出动。” 孟思年略一蹙眉。 “哦,你居然能把刘徽宗给说动?” 萧云乱淡淡道。 “妙仙王倾巢而出,后方本就虚空,我想孟堂主当然看得懂。假说孟堂主没有歼灭妙仙王的雄心,我信不过。” 孟思年幽幽道。 “那你却是说说,我为何迟迟不动?” 萧云乱道。 “如今墨雨堂是泱泱天下第一大帮,你也自然在乎天下悠悠之口,不想落得一个偷营劫寨的口舌。” 萧云乱欺近了些,继续道。 “然而引君坊已然出手,孟堂主当真看得惯妙仙王的地盘尽数落入刘徽宗的手底?” 孟思年果然连最后一点顾及都没有。 “你呢?夹马道要什么?” 萧云乱道。 “夹马道要割分妙仙王的银两。夹马道还要让渝城中立,成为一个三不管的地方。” 孟思年明白一旦渝城成为了不让攻占的地境,夹马道不啻于又多了一座防罩,但毕竟夹马道地处偏远,本就不再墨雨堂的雄心之下。 于是孟思年笑笑,朗声道。 “好。”